我和乔治

ewiwezipe

报告，它们的中心内容只有一个：“抢修受阻，请求支援。”
终于，矿业集团的头头儿们急了，破例违反规则，让一艘曲速拖船在只配备一名船员的情况下，拖曳着维修舱前来支援。
鱼儿终于上钩了。
乔治二世是这艘曲速拖船的驾驶员，一心只想快些把他的货物（维修舱）卸掉，尽快返回故乡，继续他温馨浪漫的家庭生活。虽然他对我处处防范，但最后还是大意失荆州，被我出其不意地用一截电线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但要了乔治的命，还得到了他的脸、声带以及双手。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麦克23，我的新名字是乔治二世。当我返航后，我将在另一次事故中失踪，然后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重新恢复我的本来面目，再然后度过我的余生。
铃声响起，医疗舱主计算机发出悦耳柔和的提示音，把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为克隆人准备的视觉记忆已经生成完毕，接下来还要依次生成听觉、触觉、身体内部感知、梦境等仿真数据。这些数据内容长达一年，相互呼应配合，使用起来极具真实感，刚好填补了克隆人的记忆空白。这段伪造的记忆经过我的精心设计，巧妙地虚构了采矿基地这一年来所遭受的各种损失的经过，而我（乔治二世）不远万里前来援救，带来了修复采矿设备的维修舱，现如今正欲离去。
虽然我这么干是犯下了不赦之罪，但我坚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于，所有的虚拟记忆数据都生成完毕了，医疗舱中恼人的嗡嗡声也越来越弱，疯狂闪烁的各色指示灯终于熄灭。我注视着眼前这个躺在医疗冬眠密封舱里的男子那张熟悉的脸庞，没错，这是我，是我的兄弟，是我无私的拯救者，是我未来苦难的承受者。但他同时也是我的造物，他别无选择，必将听从命运的安排！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颤抖的双手把这个新生的我从医疗冬眠密封舱里拽了出来。这具身体真的很沉，我——乔治，现在身体真的很虚弱，在不得已调低了矿船的重力系数后，才勉强把他放到生物器官修复仪的工作台上，准备唤醒他。
整个唤醒过程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解除冬眠状态，第二阶段植入虚拟记忆，第三阶段真正唤醒。新的麦克23是我完美无瑕的杰作，继承了我的一切优点与缺点。毕竟他曾经醒过一次，再次苏醒的过程很顺利。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植入记忆阶段，麦克23的手脚被牢牢固定在工作台上，他的身体痉挛着，头上捆绑着密密麻麻的电线，蓝白双色指示灯不停地疯狂闪烁。从生物器官修复仪的操作界面上可以看到，此刻他正进行着剧烈的转眼运动，大脑皮质层承受着海量记忆数据的冲击，脑海里一幕幕映现出这一年来在矿船上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忆植入终于结束了，最后，随着一波强烈的电脉冲，麦克23在工作台上发出一声嚎叫，像一只大虾一样狠狠地向上躬起腹部，然后逐渐力竭，放平身体，打着鼾，静静地睡去了。
我把麦克23轻轻地抱起来，返回到我的寝舱，把他放在我每夜辗转反侧的床上，盖上被子，关上舱门静静地离去。在医疗舱里，我重新把矿船的重力系数恢复到正常，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很兴奋，这可是我在矿船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地敲开了麦克23的舱门。这家伙睡得不错，气色很好，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他穿着一件我平时最喜欢的蓝色天鹅绒睡衣跟我打招呼。
“嘿，你好，乔治，你过来得好早啊！”麦克23说，“你看起来睡得可不太好啊。”
“是的，伙计，昨天我接到信息，家里出了点儿事。你看维修舱我已经卸载到位了，现在我得走了，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遗憾地耸了耸肩。
“什么？你就要走了吗？”麦克23非常吃惊。
“是的，伙计，我知道我来的时间太短了，我本来应该帮你把维修设备安装到位的。但是，你看，事出突然，我很遗憾。”我感觉我在乔治二世的角色上很入戏，表演得十分到位。
“那好吧，乔治，你知道我签的是长期固定劳动合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还债，不能请假。平时也没有人到我这里来，你要急着走，虽然我很伤心，但我也不能勉强留你。你是我的朋友，中午我在餐厅为你送行，怎么样？”麦克23一脸的失望，近乎恳求地看着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我不禁也有些动容，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就是我自己啊，一样的基因，一样的血脉。想到他未来要经历的漫长孤寂岁月，这本应是我的痛苦，今后就要由他一个人来承受了，我心一软，说道：“好吧，伙计，我午后再出发。”
饯行的饭菜非常丰盛，麦克23把我在生态舱里辛苦培育的各种食物都拿了出来，有生鲜和烧烤两种口味的解冻干鼠，有珍贵的水培花椰菜和生菜，还有太空速食米饭，甚至动用了一罐从地球带来的番茄汁沙丁鱼罐头。
一番饕餮之后，麦克23殷勤地为我斟上了一杯添加了橙子香精的生化过滤水，然后按动酒杯上的显色开关，一束黄色的光从杯底泛起，杯子里清澈透明的过滤水刹那间变成了橘黄色，十分鲜艳诱人。麦克23举起了自己的杯子，满脸笑意地对我说：“乔治，我祝你归程顺利。”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早已经是满心欢喜，整个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从今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茫茫宇宙之中，无论天涯海角我尽可去得！
我举杯一口喝干，任凭酸甜美味的液体流淌过我的喉咙和食道。
当我放下酒杯的时候发现，麦克23还是满脸真诚的笑容，只是这张笑脸在我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尾 声
我叫麦克23，是一个不幸而又幸运的人，我的前半生受到过命运之神的捉弄。
我曾真的以为，我宝贵的青春会被耗尽在毫无意义的M246恒星系，那个连魔鬼都为之哭泣动容的地方。
但是，人生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它的变幻无常。
当我几近绝望的时候，恶劣的星际空间环境使我所在的采矿船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挽回的事故，摧毁了所有采矿设备。银星联邦矿业集团低估了我对自由的渴望，错误地派出了一艘有曲速引擎的拖船前来救援。
我承认拖船的驾驶员乔治二世是一个好人，动手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曾辗转难眠，但是对自由的渴望使理智战胜了情感。
第二天，我假装为乔治饯行，在他的饮料中做了手脚。乔治当时完全没有看出我的阴谋，轻信才是杀死他的真正元凶。
我伪造了新的事故现场，一场突如其来的陨石雨彻底摧毁了采矿基地和救援船，把它们撞出了安全轨道，随后M246-A的光辉让所有的罪证都片瓦不留。
我利用乔治的曲速拖船出逃，一路上乔装改扮，远走高飞。
后来，我在宇宙的一个角落里拥有了新的身份。直到现在，我还常常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乔治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冥冥之中似乎我和他有着割舍不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我真诚地为我曾经犯下的罪行忏悔。
“对不起，乔治！”
“谢谢你，乔治！”
“原谅我，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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