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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超
致住在陆地上的人类：
同住地球村的人们，俺有话跟你们说。俺是一条有着渤海湾户口的小鲅鱼，官名叫蓝点马鲛，虽说水陆相隔未曾谋面，（当然俺顶不希望和你们谋面，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毕竟也算地球村的邻居了。就像你们祖先所言 大家同坐一条船，富贵又团圆 ，几千年来大家和谐共处，相互依存，没什么太出格的事发生，可是最近几年俺们这个海底世界笼罩在你们的 白色恐怖 下，到处危险重重，俺们这些鱼啊，虾啊，每天战战兢兢，这不，刚写了这几句话，俺就躲过了一股黑水，两张渔网，三个酒瓶子，四个塑料袋，所以就算俺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也就将就着看吧。
听说你们在陆地上大搞社会主义建设，人都没有地方住了，拆迁剩下的砖头瓦块都填到海里了，准备造人工岛盖高楼大厦，俺就纳了闷了，计划生育了这么多年，你们搁哪儿冒出这么多人来？连房子都不够住了。不过对于俺们鱼类，甲壳类来说，这几年俺们这旮旯也搞 被动拆迁 哩。为啥说是被动呢？因为原来俺们这里也是有 崇山峻岭 、 茂密森林 、 原始村落 的，（当然鉴于俺岁数还小，这都是听族里幸存的老者说滴，可不是俺信口胡言）。后来有搞演习放炮的，有在海底布设各种线缆隧道的，有开采各种油气矿产的，尤其是有拖底渔网的，把俺们这里的山炸掉了，岭磨秃了，沟填平了，海草和海带还没长高就连根拖走了，你们拆迁后还能住新房拿补贴，可俺们 被拆迁 后就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无可屏障的荒地了。如果你们不信，就去问问那些背着氧气瓶在海底 淘宝 的潜水员吧！
俺们也是有学堂的，听上了年岁的老师讲过，课本上也描述过俺们这里老辈子的情景：海水清澈透明，到处游荡着小鱼小虾们爱吃的浮游生物，顿顿得以饱餐的各类渤海湾子民，丝毫不用为生计发愁，完全是一派海底盛世的美景：八爪鱼们个个都是吸盘侠，一身软功名扬天下，偶尔也挥毫泼墨，堪称海底 草圣 ，文武双全；海带有着高挑性感的身材，在大家面前卖弄曼妙的舞姿；海马海龙翻山越岭，自由驰骋；海参和海胆都是个慢性子，不紧不慢地溜逛着；赤甲红和梭子蟹拉帮结伙，挥舞着巨钳横行一方；虾爬子和你们陆上的螳螂一样武功高强，挥舞着双刀所向披靡；住着单身公寓的海螺姑娘和毛蛤花蛤们愉快地做着泥浴；扇贝是个性急的小伙儿，总是一跳一跳地跑开；牙鲆鱼像一条神奇的飞毯，优雅地摆动着身体飞来飞去；河豚鼓着个腮帮子，不知又和谁生闲气呢；海菊花气定神闲地吐纳着，张弛有度修为不凡；不苟言笑的黑鱼深居简出，那礁石里的居室透着股神秘；加吉鱼们背着标枪招摇过市，一身亮闪闪的银甲堪比三国时的常山赵子龙；刀鱼呲着大牙，瞪着圆眼，晃着八字步，尾随着加吉鱼们，想拿自己的银色软猬甲和他们比较一番；对虾们佝偻着腰，迈着小碎步，长长的胡须里装满了海底世界的 故事 ；大海蜇就像一盏盏孔明灯，带着 思念 漂向远方
俺从小就跟着族群在湾里玩耍，食物是丰厚的，到处都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儿可吃，像你们的木兰秋狝一样，年长者们围成一圈，将一群小鱼崽子撵到靠近海面的地方，性急者出得阵来，一马当先一道银光直刺鱼群，受了惊的鱼群炸开了锅，扑拉拉跃出水面，几番追逐几番冲刺，俺们就填饱了肚皮。什么黄河呀，海河呀，辽河呀，百川东到海，给了海湾营养与生命，花蛤们胖得都合不上嘴了，倚石而居的海蛎子养得白胖白胖的，腆着个弥勒佛肚子，海虹抱着团地疯长，在海底结成串串 葡萄 ，所有的海底居民都显得 脑满肠肥 ， 鱼口密度 堪比你们的北上广深了，虽说不时也有大网撒下，但被捕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鱼老虾，未成年的从网缝里就游走了，又鉴于鱼丁兴旺，丝毫无损于物种平衡。
后来情况就渐渐变得糟糕了，一根根黝黑的大管子潜伏到海底，原本澄蓝的海水有了五颜六色，味道难闻。喜爱泥浴的蛤们，螺们渐渐花容失色，消瘦甚至死去，留下一栋栋空房子，成了鬼城。海水一天天贫瘠，小鱼小虾米饿得面黄肌瘦， 生活 中早已没有了诗和远方，只剩下眼前的苟且，从早游到晚只为勉强填饱肚皮，渔船撒下的网越织越密，真是堪称 天罗地网 。竭海而渔使得 满门抄斩 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你们所谓的休渔期也未能阻止惨剧的发生）从一位侥幸逃回的小辫子鱼崽惊魂未定的口中得知，那弥天大网只有海水才能滤过，重重的石坠和铁坠牢牢卡紧海底，在大马力柴油机的拖动下，摧枯拉朽般横扫一切，连石头都被拖了上来， 俘虏们 被分门别类，像他们这样实在上不得台面的小崽子，上岸后被无情地倾倒在滩涂上，任其自生自灭。鱼子鱼孙真的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了，他是费尽平生之力扭曲着身子才得以重回大海，死里逃生。有的族群为免遭灭门，已举家搬离了世代居住的海湾，四海为家。
俺们可是土生土长的，舍不得抛家舍业而去，据洄游的大鱼们说，外面的海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人说月是 故乡 明，俺们哪儿也不去。食物的匮乏可以忍受，鱼群定位声呐和GPS芯片植入网捕也不是最危险的，那到处漂浮的塑料袋最防不胜防，不明就里的鱼虾常常出于好奇陷进去，被包裹住不能脱身，活活憋死饿死，还有锋利的碎瓶子，烂渔网 触目皆是海殇，最让俺难以启齿的是随着河流排放入海的各种抗生素，其中就有含量不少的避孕药成分，听说你们的不孕不育医院人满为患，俺们这里老多谈婚论嫁的成年鱼虾也是 鱼丁不旺 ，生命没有了延续，谁将主宰未来的星辰大海呢？
俺见过你们的养殖网箱，俺觉得那些吃着饲料的鱼虾蟹们从小在温室里育苗，游走不过方寸间，早已是一群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怪道你们食之不得其味，纷纷青睐于野捕，顺势而生，逆境而长，得天地造化，遵道法 自然 ，方能显其真味。俺鱼小言微，然字字泣血，句句肺腑。自忖无感化世人之德，无扭转乾坤之力，苟全性命于小湾，不求闻达于四海。天下之大，几无立足之地，路漫漫其修远兮，俺将上下而躲避，好在近些年你们当中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业已提出要保护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和谐共存。俺等漏网之鱼无不翘首以待，希图祖先所绘 伊甸园 再现海湾，俺想如此一来，应免唇亡齿寒之危吧。好了，不想再说了，就写到这吧，危机四伏，此地不宜久留，俺遁去也。
泣血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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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5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