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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12月5日凌晨，一艘名为 吉和 号的客轮，迎着凛冽江风和雾气，沿着长江溯流而上。这是从上海开往南京的定班客轮昨日下午从上海十六铺码头起航，已经乘着夜色在江上溯江航行了整整一夜。从南京到上海这段长江航道，江面宽阔，虽是冬季枯水季节，却水势甚丰。 吉和 号这艘巨型客轮在主航道上逆水行进，披波斩浪，一路顺风，预计5日上午可正点抵达南京码头。
已是拂晓时分，整夜笼罩在江面上的浓重夜色似乎在渐渐化开随风而逝。东方天幕已现出了若隐若现的亮色。不过，时值冬初，江面甚寒，又是残梦未尽的拂晓时刻，大多数旅客仍在睡梦中或是待在暖和的客舱里，极少会有人到冷风刺面的甲板上来观赏黎明的景色偌大的甲板上，依稀只见几个船员的身影在晃动忙碌
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却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倚船舷而立。借着甲板上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青年男子，30来岁模样，裹着一件大半新旧的呢子大衣，面容憔悴，神色凄然。此人是几时来到甲板的这个角落，是否一直都待在这里，没有人说得清楚。他始终倚着船舷，凝望着依旧是夜色蒙蒙的江面，并不在乎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打在脸上。更奇特之处在于，这个不畏严寒朔风而立的男子，右手扶住船舷，左手却拿着个酒瓶，不时仰起脖子，对着酒瓶猛喝一口。一面口中却不时在说着或是高声朗读着些什么，然而，人们却听不清，那声音刚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江风吹散。不过，即使有人偶尔能听清楚几个音节，也根本不会懂
那是德语，一口纯正的德语。正朗诵的是德国大 诗人 海涅的德文原诗，其音节韵律铿锵有力，朗诵者更是壮怀激烈，悲情难忍，不多时，已是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这个倚船舷而立，边饮酒，边用德文朗诵海涅诗作的30来岁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一度与闻一多、徐志摩齐名的著名 新月派 年轻诗人朱湘。这位两入清华，又留学美国数年，深通英文、拉丁文，又兼会法语，德语的才子，此时已面临 人生 绝路。他决心在天亮之际，就在这艘客轮上，命投扬子江，以 绿水葬我 的方式，为自己找到归宿。
客轮破浪而行，粗犷响亮的汽笛声在辽阔的江面上回荡飘散。遥望东方地平线，已分明现出了第一缕晨曦。喝酒诵诗的男子回望东方，突然仰天，长吟一声，随手扔下差不多已喝了一半的酒瓶，骡然跃起，翻过船舷，顺势纵身跃，投入船舷之外扬子江的滚滚波涛中有人落水!有人投江落水!
不远处，一位船员正在收拾甲板上的杂物，偶然抬头，目睹了这一切，不禁惊慌地大喊起来。
喊声惊动了其他船员，大家纷纷赶过去，从朱湘投水处往船下张望。但船舷之外，未尽的夜色混和着江雾包围着江面，能见度极低，加之波涛汹涌，早已看不见落水者的身影。
事情很快惊动了船长。 吉和 号是艘外轮，船长得知有人落水，当即亲自赶过来过问查询情况。按当时国际间的通行惯例，行船期间，应以人的生命为本，不管对方是失足落水，还是自身主动投江，救人是第一要义。于是，这位船长断然下令，立即抛锚停航，组织人员全力打捞施救。
吉和 号当即停航，在船长、大副等一般要员的亲自组织指挥下，客轮派出船员，分乘多艘救生艇，在朱湘落水处寻找打捞，实施大范围的搜救行动。可惜，因江面宽阔，水波浩淼，虽多方搜寻，仍是无功而返。
吉和 号只得重新起航，驶往预定地 南京。
代诗才朱湘，就这样永逝于扬子江的一江绿水之中。连遗体也随水而去，不知所终
消息传开，朱湘的亲朋好友以及熟悉朱湘的人，尤其是那些喜爱朱湘诗作的读者，无不惋惜、悲悼，感叹中国又痛失了一位有难得天赋和诗才的年轻诗人。朱湘投水时，尚不足30岁早在1925年2月，朱湘初登诗坛不久，写过一首很有名的小诗题为《葬我》，诗中有这样几句清丽而满带 伤感 之情的诗句不然，就烧我成灰投入泛滥的春江与落花一同漂去，无人知道的地方几年之后的1933年12月5日晨6时，诗人真的投江自尽， 投入泛滥的春江 ， 与落花一同漂去，无人知道的地方。
近年有论者认为，朱湘之死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 沉重的一页 离奇身世至今仍是 热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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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3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