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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方盾
清晨， 父亲 被我邀了去散步。
父亲在老家时从没有这散步的习惯，但每次来我这里住，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只要我喊一声出去散步，他必定会跟了去。也没有刻意的装备，背心长裤外加一双拖鞋。为了让他锻炼方便，我曾经送过他一双新鞋，他却说拖鞋凉快，穿了几次后，便再也舍不得穿了，我也只好由了他。父亲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即使拿着退休工资，可从不奢侈半点，做儿子的我是十分清楚的。
街道上行走的人不多，父子俩扯着闲谈，回忆着过去我成长、读书时所发生的一些美好的事（我也很惊讶父亲在这些事上所表现出的超强记忆力），保健养生、人情世故之类的事也说些。父亲像小孩子一样，一边听一边应着，说到高兴处会 开心 地笑了起来，看见父亲开心笑的样子，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了他那骨瘦且结了硬茧的肩膀上，然后跟着笑上一阵。最近散步时，父亲总是絮絮叨叨地重复说话： 不晓得哦哩的，这头整天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住 ，而且每次说时都显得很痛苦的样子。每每这时，我心里未免跟着有些难过。父亲在几年前就有点健忘，一件事常常要反反复复念叨几遍，后来带他上了医院，也遵照医生的要求，买了些药物给他，并哄他说服了会好转的，但不知怎么的，说这话时我心里没有半点底气。父亲七十多岁了，小时就孤苦伶仃，后来村里照顾，让他教了书，一教就教了四十几年，工作上的勤勤恳恳是可以从他那一摞摞的证书中看得出来。上班时每天早出晚归，家里的农活是从没耽误过。现在年纪大了，还是以前的 生活 习惯：省吃俭用，勤于农事。从他反复的说话和医院的诊断，这病情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逆转的。也许多陪父亲散步，多同父亲聊天，多哄父亲开心，成了能让我内心得到些许安慰的仅有的几种方式。
走着走着，父亲和我就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只好停了下来，等到父亲跟了上来，我再故意减慢步子，并尽量保持与他同步速，但走不了几米远，父亲又落在了后面。父亲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走路总是带着风，步速也特急，手还使劲地往后甩去，就算农忙时挑上重担走上几里路，那也绝对不会有松懈的时候。我回过头疑惑地冲父亲说了句 老爸，您走路慢了不少了啦？！ 。父亲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嗯，是很明显，去年开始就总感觉到抬脚不起了 。这话让我心头一颤，父亲难道是真的在慢慢老去了么？！
父亲喜欢安静的地方，我便顺了父亲的性格，抄近路出了城，领着父亲上了城外的河堤。这里过去曾经是城里许多人倾倒装修废弃物的地方，到处一片荒凉。去年政府花了大力气，筑成了几里长的防洪大堤，堤外清澈的新墙河蜿蜒流过，河中小岛上是一片茂密的桦树林，林中众鸟欢唱，林下盛长的草地上总有尽情享受的牛、羊群，河边经常还有些悠闲的垂钓者。 多好的景致啊！在城市里能寻到这么好的地方还真蛮难得 ，父亲望着眼前的风景，情不自禁地赞了句。见父亲兴致高，我马上提议要陪他来这里钓鱼，却被父亲拒绝了，父亲望着远处正从岛上丛林中渐渐升起的太阳，叹了口气 这年纪了，哪还有精力玩这个，也莫耽误了你的正事 。话语中尽透着无奈和 伤感 ，我在父亲那骨瘦的右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然后紧紧搂住了肩膀，明显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爸，别太消极了 。也许在父亲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谁都难以抗拒这生命老去的 自然 规律。
河堤上，我和父亲的身影愈拉愈长，父子俩散步的场景，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那么清晰，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只不过，那时是高大的父亲牵着我的手，阔步朝前，而今却是我伴着瘦小老去的父亲缓步前行。
作者 方盾 湖南省岳阳县职业中专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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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2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