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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文红
一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是我的楼上。我们常在电梯里相遇。他有着很英俊的一张脸，可惜智商有些缺陷。
那天我到楼顶晾晒被子，看到他蹲在围墙根那儿，认真地摆放几盆兰花。看到我，他愁肠百结似地站起来说： 这些花快开了，放在这儿比在房间好，有风、有阳光。
我高兴得直点头。并表示也期待他的花开。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有捕捉不住的东西，稍纵即逝。很快，他展开的眉毛又打结了，抓着头发嗫嚅着： 要是被人家偷走了怎么办？我三四天才能回来一次，店里很忙的。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担忧是正常的。他用这么漂亮的瓷盆装着，并且，一放就是八九盆，谁能保证不被拿走呢？
我问： 实在不行还是把它们搬到房间里吧？
我师傅说‘在外面最好，可以早点开花。’我要送，送人的。 他眼睛掠过我，望向远方。让我想到，他要送花的人，一定是他的心上人。
他这样决定，我也没什么好建议的了。但也不好漠视他的担忧。只好安慰他，只要我到楼顶来，都会帮你看看这些花的；也会转告上来晾东西的人，这些花是你的宝贝。
他想了想，终于对我粲然一笑，总算放心地离开了。
我晾好被子，下楼时，发现他并没有下去，而是一直在电梯的角落里转悠。
我感激地说： 你在给我叫电梯啊？
他抓着头，一脸的羞愧。
原来他一直不走，是担心我会拿他的花。是啊，刚才我跟他说，我也喜欢花的。可是，我怎么能生气他呢？为了让他放心，我把向他承诺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会儿，他俊朗的脸，终于放松了。
我不敢保证他的花会没人拿。人的贪欲，谁能看得住。但我想，但凡知道是他的花的人，都会与跟他一起守护那些花的。
因为，他为了她，在等待一场隆重的花开。
二
我在写上则片段的时候，他正在隔壁的房间里唱歌，于是，他很 自然 地就进入了我的第二则文字里。这事儿，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像他是一个游客，我是一个摄影者，他跟背景，正是我摄影最好的题材。
最初，他在隔壁的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咚咚地锤凿了一天：一声接一声，空洞刺耳，简直让我无处可逃。
有几次，我隔着墙，真想大声喊：停下吧，你这家伙！
可是，我终究噤了声。这个新建的小区，家家装修，天经地义。我能做到的只能是等待，等待养成一种新的习惯。第二天，他依旧锤凿。好像要把这共用的一面墙锤穿似的。我走到阳台上，心想，如果能在阳台碰到这个人，一定要问问他，到底他还要锤多久。
刚走到阳台上，就听到他开始唱歌。他唱的是《小芳》，不太成调，但也可以听，因为，他唱得很用心。唱了几句，就没了歌词，只哼调。
由于他不到阳台上，我自然看不到他。无奈，又返回房间。刚坐下，他又改唱《芦笙恋歌》。这首歌，他唱得很完整，也很动听；尽管夹杂着咚咚的锤墙声。我敢说那个下午，他都反复唱这首歌。有几次，倒是没有了咚咚的锤墙声。他越唱越动情，越唱越流畅，他大概也被自己的歌声感染了。
流水也会有时尽
阿哥永远在我身旁
阿哥心比蜜还甜
鲜花开放蜜蜂来
他又锤敲了二天，终于停下了。只是，歌声没有停下来。我猜想，他的手里一定在忙别的较为轻松的活了。但我可以想象得到，他身上沾满了灰尘，没装修好的房间，一片狼籍，四处透着风。然而，从他的胸腔里，流淌着那样动听、温暖的歌声：
流水也会有时尽
阿哥永远在我身旁
阿哥心比蜜还甜
鲜花开放蜜蜂来
如此这般，谁还忍心打扰他。他如此这般辛苦，为的是他心里的梦，他的希望
又过些天，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隔壁。也许，他到另一个工地了。但我似乎总是听到一个辛苦的劳动者为爱在唱
三
她总是在傍晚，到公园里跳广场舞。
准时准点，除非下雨、下雪。最初看到她时，女儿拉住我，用食指指着她笑。这个动作，把我吓了一跳。急忙斥责女儿放下手指。
女儿委屈至极。我承认，她在起舞的人群里那么显眼。她佝偻着身子，身高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她穿得那么鲜艳，画着浓妆，厚厚的粉底遮不住苍桑的脸。
然而，她陶醉在音乐声中；陶醉在自己的舞步里。她手里的扇子摇得猎猎生风；她脸上挂着从内心荡漾出来的笑。
广场上每天都有消遣时光的闲人或有经过的路人围观。自然少不了没什么娱乐的民工。他们蹲在花坛上，暮色掩不住他们嗤笑放肆的脸。
她依旧目空一切地起舞。似乎谁也减不掉她起舞的热情。
有一天，女儿终于忍不住了问： 妈妈，你说她知不知道那些人在笑她？
我说，不管他们笑不笑，我们都要从心底里为她鼓掌。为她的勇气，为她的率真―――她才是 生活 的勇士。
作者简介：
李文红，哈尔滨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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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2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