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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母亲坟前种上月季花，种上我今生的怀念和不能再有的陪伴。母亲的坟已荒草丛生，红艳的月季将它盛开成我心中的圣地。
母亲三十七岁高龄诞下我，我成了 父母 的老幺儿，倍受宠爱。在我能记事的时候， 父亲 强制性地夺去我呼叫 妈妈 的权力，让我改呼 大娘 。似乎记得父亲说，我叫妈妈会让母亲变老的。从此， 妈妈 成为咿呀学语时稚气的童音。
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似乎从没年轻过。
母亲没有现代女人的梳妆用品、各色化妆保养品，连一根漂亮的红头绳都没有。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头上终日缠着一条很长的黑头帕。后来长头发可以卖钱了，母亲似乎就一直是短发。黑头帕不再缠了，换成一顶很不漂亮的太婆帽。我上学的时候，和母亲走在一起，总有不认识的人问母亲： 这是你的孙娃子吗？ 那一刻，我内心崩溃，母亲却自豪地告诉路人： 这是我的老幺儿，你看，都快长得比我高了。 从此后，自卑在我内心发芽。
当我长大成年，母亲是真的老了。刀刻的皱纹，老树皮似的褶皱双手，帽沿下的头发不再乌黑。当母亲取下帽子时，一团乱糟糟的花白，总能瞬间刺伤我的眼。
母亲没漂亮过，一件衣服穿一二十年，褪了色，打了补丁，依然舍不得扔掉。母亲和我同住的日子，我总想把母亲打扮成一个漂亮的老太婆，新衣新帽新鞋子。母亲开 开心 心地穿上，和一群太婆坐一起晒太阳，拉起衣角，骄傲地说： 这是我幺儿买的。 我从旁经过，心里也有一些骄傲。可第二天，母亲又穿上旧衣服，把新衣服整齐地叠起。
母亲身体瘦弱，怕冷，秋风一起就穿棉袄了，到三九天更是两三个袄子穿一起。消瘦的身体在冬天似乎一下子就胖了。给母亲准备了热水袋，母亲欢喜，每天都抱着。母亲捆一条黑布大围裙，双手抱热水袋。太阳出来了，就坐门口晒晒太阳，静静的看着前方，没有忧虑，也无悲喜。
在我的生命里，她没年轻过，但他却给了我年轻的生命，永远美丽的爱。
母亲是个极老实的人，每天操劳家里家外。各种永远干不完的活，煮饭洗衣，喂猪喂牛，种地锄草，打柴割草。农闲时，母亲更忙，砍下竹子，编背篓、箩筐、撮箕，母亲树皮般的手，褶皱间时常带着血渍。母亲编的竹器不漂亮，但家里用的都是母亲编的，邻居也经常请母亲编，母亲是从不拒绝的。最喜欢母亲编竹烘笼，大的小的，各种都有。小的暖手，大的烤脚，一个冬天就不会冷了。下雪天，母亲取出一些花生给我，让我放在烘笼里烤了。浓郁的烤花生味香了儿时的冬天，也淡却了母亲经年的劳累。
母亲不识字，却把我读过的书，写过的纸片都收捡着，舍不得扔，更舍不得烧。读四年级的时候，我迷上了连环画，用各种借口要的零用钱，全偷偷地买了连环画。白天在学校偷着看，晚上回家打电筒看。 故事 情节没吸引我，书中鲜活跃动的画面让我着迷。那天带着喜悦 心情 匆匆回家，母亲把我拉住： 你大爷把你有画的书都拿去烧了，我给你藏了几本，你把它们藏好。 到屋里，见父亲阴沉着脸，我低头沿着墙边溜进屋里，床头我珍爱的连环画一本都没有了。顿时抽噎起来，紧紧的抱着怀里母亲给的几本书，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藏起。幼小的心里，感觉苍老的母亲也有温柔的爱。
读初中，在学校住校。饭用瓷盅在学校蒸，菜得自己带。星期天返校，须把一周的菜备好。为了能保存久些，我带的大多是干腌菜：萝卜丝、豇豆干。母亲为了我的干腌菜，秋冬季节特别忙。切萝卜丝、青菜片，满满的几簸箕、几晒席。母亲眼睛不好，但萝卜丝却很细。两条长凳，一个大簸箕，就是母亲的工作台，母亲坐那里，一切就是大半天，萝卜丝堆得山一样，雪白靓丽。初中三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萝卜丝，但我从没腻过。
母亲是极为普通的乡村农妇。岁月的长河里，善良勤劳的母亲磨砺出了甘醇的爱。
岁月不老人沧桑，山岗荒冢泪两行。父亲说母亲常给他送梦。两年了，我却一次也没梦见母亲。是我不爱还是不孝，让母亲绝我而去，梦里也不回见？在母亲的坟前种下月季，种下我夜夜的 思念 。愿在月季盛开的圣地，母亲能如花般年轻漂亮。
●作者简介●
向泽益，四川省中江县人，乡镇初中执教语文二十余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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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