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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和煦的微风吹醒沉睡的大地，也吹醒了蕴藏在味蕾上的记忆。
三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天气晴暖，阳光温和。姊妹几个相约去河滩挖甘草。甘草，我们也叫甜草根、甘甘草。不久前才知道它的学名叫甘草，在中医上，补脾益气，滋咳润肺，缓急解毒，调和百药是一种补益的中草药，而且还是 药中之王 。大姐说没想到我们小时候吃过的那些野味都是药材，她让我一一查查那些年我们吃过的所有野味的学名和功效。
小时候，我们没有水果吃，没有零食吃，但漫山遍野有许多野生的可食植物。如甜草根，拧劲条、辣辣根儿、撅麻、羊奶头、马刺棵、马肌肉、长高馍馍、牛肚草、麻叶、酸杆杆、酸瓶瓶、酸蜜棵，酸叶叶、地瓢儿、梅子、柳树的毛蛋蛋，松树的嫩芽芽等，很多很多。春天，地皮稍微解冻，我们就拿着锄头，拿着尕麻袋到尕山山上去挖拧劲条，到河滩、崖坎上挖甜根草。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植物是我们舌尖上的美味，虽然不能果腹，但可以解馋。各种植物按季节时节依次生长，这是大 自然 给芸芸苍生的丰厚馈赠。为此，从春天到秋天我们一直是 零食 不断。而我们的 零食 最接近原生态，最接近地气，是最天然的绿色食品。
甘草分布很广，沙滩，田野、林间地头，石崖坎上到处都是。春天是甘草肉特别厚的时候。甜草根，名如味，味道很甜。夏天开着粉红色的花，我们叫木梳花，花期很长，尤其在林间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毯，如在绿草滩上苫了一片片红绸缎，特别漂亮。山上的甜草根一大墩一大墩的个头比较高，花朵也比较大。春天的甘草，肉厚味甜，尤其沙滩里的甘草吸取了足够的水分，沐浴了充足的阳光，较其它地域的甘草粗大。一年四季均可挖着吃，甘草皮薄，用手搓一下，然后一片一片拨撕，便露出了白白的肉。小时候，我们把甘草放在炉火上烧一下，然后徒手或者裹在衣襟里捋一下，皮就会脱的干干净净，然后就大快朵颐，只到嚼得颧骨酸痛方可罢休，那味，是浸刻在味蕾上永不褪味的记忆。
三月底，家乡的田野阡陌才会透出小草星星点点的绿芽。这个时候，辣辣根儿也争先恐后地透芽了，那久违的绿色，顿时让人满目生翠，带给我们无限的欣喜，大人小孩都争相相告， 辣辣根儿透芽了耶！ 于是我们拿着小铲子或者一根木头棒棒，开始满地满坡、墙根下，寻找辣辣根儿。阴凉处的辣辣根儿长得比较密集，根茎细小，阳坡里的辣辣根儿比较稀疏，根茎稍微粗壮一些。挖出来的辣辣根儿装进口袋里，吃的时候，在袖口上擦一擦，或用手简单地捋一捋粘着的土，就迫不及待塞进嘴里，那味道辣酥酥的，辣的使人眼泪花儿打转转，一边不停地吸着气，一边还不停地一根接一根的吃，只吃的满嘴是土腥味。那时候农村的娃娃们都皮实的很，经常这样连土带泥的吃东西，也不见生病，也没有什么营养不良之说。小病小恙也不吃药打针，用民间的小土方治疗一下就好了。老人们常说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小方儿治大病 等一类的话。 生活 中经历的事实也证实了老人们说的这些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广袤的田野山峦，田间地头是孩子们自由玩耍的天堂。大人们任孩子们自己去撒欢，去寻找舌尖上的那些美味。追逐着辣辣根的脚步，孩子们的嬉戏声，使孕育了一冬的花花草草开始你追我赶，蠢蠢欲动，于是，撅麻发芽了，麻叶也绽开了叶芽，娘娘菜也不动声色地探出了头
辣辣根儿的生命力极强。在庄廓的墙根里，地塄坎上，乡间的小路边、山坡坡上，辣辣根儿的那一抹抹点点绿色，最先带给高原春天的气息。一次偶然，才知道辣辣根儿的籽儿是一味中药，名叫葶苈，查看了一下资料，才知道辣辣根也叫独行菜，是十字花科独行菜属的植物，种子供药用，在中药中称为葶苈子，有利尿、止咳、化痰功效。难怪村里的老人们经常说， 地上无草不是药 ，那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小小的辣辣根儿也是药材。
小时候和辣辣根儿有关的几件小事一直记忆犹新，每每回忆起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次和发小去挖辣辣根儿，我挖的比较快，她挖的慢。她提议我们合伙挖，我二话没说愉快地答应了，她说我挖她掐叶子，然后我们平分。那天我们挖辣辣根儿的地方在茅坑周边。那时候的茅坑是在斜坡上挖一个坑，然后里面担上两根木头，简简单单一个坑。茅坑周边的辣辣根儿特别大。趴着坑沿上有点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掉进茅坑里。记得那天的辣辣根儿又大又多，我只顾低头挖，挖出来的辣辣根儿都交给发小。而等到我们分的时候，我发现辣辣根儿很少。我问她怎么这么少，她说本来就这么少啊。笨笨的我一直纳闷，也没看见她吃啊，怎么会变少呢？而且自己挖的自己心里有数啊。小伙伴把辣辣根儿都摊到地上，分成了两份。她很大气地又多给了我几根。然后她手里攥着辣辣根儿，急急忙忙回了家，我看见她两个裤兜鼓囊囊的，愚笨的我当时根本猜不出其中的原因。后来又一次，也在茅坑里边的土壁上挖了几根很粗的辣辣根。挖出来后她说茅坑里的太脏不能吃，要扔掉。她把那几个大辣辣根儿捡出来扔到一边了，我虽然感觉可惜，但拗不过她的坚持。我看她把那几根大辣辣根儿扔一起了。我看好了地方，想着等她回家了再偷偷拿回家吃。等我回家一转儿，然后去找的时候，辣辣根儿早已不见踪影，周围也没有鸡呀猪呀的，我硬是想不出辣辣根儿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很多年以后，长大了的我才明白其中的原由。那年我们不大，顶多八九岁左右，因为我还没有上学，她已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会数数儿，会分辣辣根了。这两件小事我一直记忆犹新。每当想起来就会哑然失笑，她可爱的一举一动依旧灵动地浮现在眼前，那至真至美的发小情，一直萦绕在心头。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辣辣根儿绿了又枯，枯了又绿。而曾经一起挖过辣辣根儿的我们都步入不惑之年，无可奈何地慢慢老去。曾经我们吃过的那些野味，回忆起来依旧是唇齿留香韵味绵长。
又是一年春来到。水泥路的夹缝里，地塄坎上，田野间影影绰绰透着一抹抹新绿。不用猜便知那是辣辣根儿，虽然没有孩子们寻觅采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但依旧把最早的春意带到了人间。
一个春日的午后，姊妹几个坐在田野阡陌，嚼着甘草，吃着辣辣根儿，一起回忆着过去，回忆着小时候的 故事 ，回忆着虽然光阴粗粝贫瘠，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姊妹们都是无比的感慨，那时候，吃着粗茶淡饭，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但是我们是那样的 开心 快乐 ，姊妹们是那样的情深谊长。
都说万物有灵性，草木皆有情。现在想来这话一点都不假。要不为什么看见一草一木都会让人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要不为什么这些不起眼的野草根把渐行渐淡的姊妹情又凝结在一起了？
清寒三月，甜草根肥了，辣辣根儿透芽了，我把春天吃进嘴里，在舌尖上感受春天的味道。那氤氲在唇齿间的余味使我突然很想念和发小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一起挖辣辣根的岁月。我好想告诉她，当年我们一起吃过的这些野味都是治病的药材。或许，她比我早知道吧？她小学毕业再也没有上学，早早嫁人了，从一个村庄嫁到了另外一个村庄，一辈子没有离开土地。或许，她今年比我早发现发芽的辣辣根了
本期编辑：裴海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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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