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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四川）
最近，有幸联系上了几位要好的小学同学。那久别重逢的欢欣总跌宕起伏着，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块美丽的鹅卵石，泛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三十多年不曾见面，虽然远远地隔着屏幕，但那种相见如故、无拘无束的感觉让我倍感亲切而温暖。我们彼此给对方的记忆总停留在儿时的印象中，交流的话题也是儿时的点点滴滴。这不由得让我的小学 生活 重现于眼前。
我的小学生活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学校渡过的。我们的学校坐落在本村一个风景 优美 的山梁上，两边是村落。学校规模不大，只有两三间教室，两排普通的青瓦房两相对峙，中间隔着一块四百多平方米的操场。木制的门窗，木制的条桌长凳。一到冬天，桌凳上总结了一层雾水，擦干后坐上去冰冰凉凉的。而就在这样简陋的学校，我渡过了 快乐 的童年时光。
我们家离学校有七八里路。中间隔着一条五十多米宽的大河 磨滩河。河的下游修了一道二十多米高、一米多宽的河堤，把上游的水严严实实地挡住，以供下游西阳世电站发电用水。村口有一只能容三十人左右的木船，船中穿一条铁链，铁链两端牢牢地固定在岸边，绳子一拉，船就前进。上学时，我们既可以乘船而去，也可从河堤上踩着搭石而过。
上下学是最热闹的情景。我们村子有五十多户人家，上学的孩子特别多，再加上两位老师都是我们村子里的，其中一位是我的 父亲 ，另一位是我的启蒙老师。上下学时总有一群孩子跟着老师一起走，有的却三五成群撅着屁股往前跑，所以常常兵分几路，而到了河边又不得不汇合在一起等船过河。船靠岸了，还没等从对岸来的人下船，大家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木船。当人上齐后，船开动了，在河中由慢到快地前进，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水浪抛向身后。小伙伴们可高兴了，叽叽喳喳，无拘无束。有的偷偷地俯下身子去玩水，有的放开喉咙学电影中刘三姐和木老爷的对唱，有的两手前后交替着帮着船夫拉绳，搞恶作剧的孩子使劲拉绳，只见船像离弦的箭，飞速前进。大家惊慌失措、大呼小叫。船夫不停地招呼： 慢点！站稳！注意安全！ 懵懂无知的孩儿们哪听招呼，感觉闹得越厉害越刺激，于是变本加厉地使劲拉，直到船猛地一声巨响靠了岸，飞溅起如雨般的水花洒到每个人的身上，大家又是一阵狂呼大叫和幸灾乐祸的哄笑，然后猴儿般跳下船去。
而走搭石又是另一番景象。长而窄的河堤上均匀分布着一块块四五十平方厘米的长方形搭石，远远望去，像一条巨蟒横亘在清波荡漾的河面。水从搭石的间隙间流过，跨过十几米高的堤岸进入下游，形成一道白练般的飞瀑，水声哗哗，震耳欲聋。大家不得不排列有序、神情专注地紧跟着前一个人，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搭石碎步移动，生怕一不留心就掉进水流湍急的深渊。这时大家动作整齐划一，协调有序，人影绰绰，像一群模特走秀，给人一种特有的节奏美。我门顺着河沿，一边走一边欣赏河里摇曳的水草和花儿，看鱼儿在水草中自由自在地穿梭沉浮。一条鱼儿忽地腾空而起，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呼： 哇！鱼！好大的鱼！ 男孩子们更是顽皮，一边走一边捡起小石子，躬着身子向河面打水漂。有一次，一只野兔从身边窜过，大家兴奋地大喊： 逮住它！逮住它！ 只见野兔慌张地逃向崖边的石缝里，男孩们紧跟着跳上台阶捉住了，激动不已地带回家。
绕过山岗，就能听到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于是我加快了步伐，向学校跑去。课堂上老师津津乐道的讲解把我们带到了神奇的天地，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发言让课堂气氛非常活跃。那时是复式班，课堂上，无论是哪个年级上课，只要一讲笑话，全班都会哄堂大笑。记得有一次，老师要我们把自己的作文念给大家听，我们村的一位男生，在写父亲生日时有这样一段描写： 鞭炮噼噼啪啪地响了，它好像在说：噼呯嘭，噼呯嘭，蚂蚁钻灶孔。 大家一阵喷笑，前仰后合、捶胸顿足。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父亲绰号叫 死猫儿 ，所以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的俗语： 噼呯嘭，噼呯嘭，猫儿钻灶孔。 他也被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还有一回，老师问罪一位没完成作业的女生： 你星期天不做作业是怎么耍的？ 她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在老师的一再逼问下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是跳起跳起耍的。 这样滑稽的回答把生气中老师也逗乐了，全班同学更是乐开了花。
我心中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难以启齿，那是关于我 受贿 的丑事。我的同桌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常因学习不好拖欠作业。身为 检查官 的我每次都如实向老师汇报，她当然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这个聪明的小女孩儿常从家里带来一截或红或绿的毛线送我扎头发，来讨好我以求赦免。那时感觉是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因此她有时真的蒙混过关了。这是我 人生 中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因 受贿 而犯下的 渎职罪 。
下课了，同学们一窝蜂地挤出教室，来到光秃秃的操场做游戏。游戏简单不过几种：跳梭、踢毽子、挤油渣儿等。跳梭的同学先在地上画个 田 字格，用一小瓦粒做梭子，用单脚走迷宫似的踢梭跳格。这个游戏看起容易做起难，如果用力小了，梭子踢不进下一格子，稍一用力又会踢出格。于是三五几个人轮班上阵，梭子在他们脚下很听使唤。踢毽子的同学则用废纸剪成长条捆在一起当毽子，用脚前后左右地踢，能手们操纵自如，只见那毽子似乎是用线连在脚上似的，上窜下跳总不落地，那轻盈舞蹈的花朵和跳跃扭动的身姿，给人以奇妙的灵动感。有一位特胖的大个子女生，外号 莽三女 （ 莽 是傻之意），我尊称她为 三姐 ，用一根木棍当旗杆，上面绑一条红领巾，高高地举过头顶，后面跟着几个小屁孩儿，像一头大猪带着一群小猪似的。在操场上奔跑，嘴里喊着： 红旗来了！ 、 红旗飘呀飘！ 我看着看着觉得好玩，也跟在后边瞎跑。
中午放学后，同学们都各自回家吃饭，而我跟随父亲在学校生火做饭。有一次，我和父亲在操场边的沟渠里捡柴禾，我奔跑着去追逐一张被风吹跑的纸屑，脚下一滑差点来个嘴啃泥。这时正好被操场上回家的碧清和荣芳两个看见，她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我不知她们笑什么，转过身去傻傻地赔笑，父亲也跟着笑，和她们打着招呼。我们到井边，父亲提水我洗菜。那清澈的泉水总是蓄不满又永不干涸，水温冬暖夏凉。尤为冬天，一缕缕青烟似的热气在水面盘旋而上，袅袅升腾，冰冷的小手伸进水里暖暖的，舒服极了，这种感觉让人流连忘返。井边有一户人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我叫她 吴二祖祖 ，待人特亲切，热情好客，声音清脆响亮。一到杏子成熟季节，每次路过那里，她总是摘一捧沙杏儿塞进我的衣兜里。当时饥肠辘辘的我那种感激涕零之情无法形容。生火做饭是我最大的难题，因刚捡来的柴禾常常是湿的，又加上锅耳朵处破了一个洞，要往灶里溢水。父亲一边教我如何添柴烧火，告诉我 人怕闹，火怕搅。 让我不随意翻动，一边责备我做事不动脑筋。这时，隔壁老师也在训斥他的女儿不会烧火。于是吃饭时我俩躲在教室外彼此取笑： 今天你挨你爸训了，我也挨我爸骂了，哈哈 感觉这事对我俩特公平似的，然后若无其事地吃完饭又做起游戏来。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童年一去不复返了，只剩下回忆。一位好友和我交流时说： 我一直怀念你爸教我时，我中午到了教室，你爸和你和你妹三人一起吃饭，你爸常边吃饭边讲 故事 ，我也一起听，感觉那时好 幸福 。 是啊，当初的 幸福 源于父辈的关心疼爱，源于同学的和睦友善，源于童年的天真无邪、两小无猜。而今却物是人非了：那个曾给我杏子的老人早已不在人世了，那个给我生命和挚爱的父亲也驾鹤西去了，还有举着 红旗 带我狂奔的三姐也因病走了，在和同学交流中才得知那位给我 行贿 的小女孩早在十多年前也走了 于是，这种 幸福 又变为一种难以言状的疼痛和五味杂陈的感伤、一种痛苦的追忆和深深的怀念。
但我感到欣慰是：同学间由于断了几十年的联系，彼此都只保存着儿时不染世俗的纯真，那人生若如初见的美好永恒地刻在灵魂的深处！
●作者简介●
芳菲，实名：王金燕，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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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