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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随雨而来的，那天他们到达那个高原小城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尽管坐了一天的车，听说去看草原，所有的劳顿在刹那了无踪影。默想过千万遍的草原即可就在眼前了，晚秋 心情 有些激动，不相信 幸福 来得这么快。原本饥饿之中一碗饭足矣，却得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晚秋有些受宠若惊。
十多公里路程几分钟就到了，远远地，白色蒙古包，迎风飘扬的彩旗，路上，红色、白色的骏马，藏人黑红的脸膛，宽大的藏袍，还有稀奇古怪的藏文路牌，无不昭示着草原即刻就在眼前。
六月了，藏区的气温还是很低，来得匆忙，晚秋没有来得及换下裙子，只好在长裙下面套上牛仔裤，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还是冷。秋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晚秋不肯接，秋白也只穿着白衬衫。天空又飘起了毛毛雨，更加冷了。秋白固执地脱下外套，披在晚秋身上。长期在野外工作，秋白的身体很结实，隔着衬衫，晚秋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秋白的衣服很宽大，娇小的晚秋穿上像袍子一样，一股浓浓的暖意将晚秋包裹得严严实实，心里能开出花来。
秋白的衣服很好闻，淡淡的肥皂香，不像长期野外工作的人那种浓重的体味和烟草味。秋白不抽烟，很爱干净，白衬衫总是平整洁白。俊朗的外形让晚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十多年了，未曾改变。
说话间，车子已超过三三两两的骏马到达了美丽的桑科草原。满眼都是绿，雨雾迷蒙中，绿色尤为浓艳，一切都是新鲜的。这时节，来草原稍稍有点早，美丽的格桑花还没有开放，只有星星点点黄色的小花朵散布在浓绿的草垫子上，像碧空里的星星，灼灼其华。
缓缓移动的羊群吸引了晚秋的目光，车窗打开，湿漉漉的风连同雨滴一并灌了进来，夹裹着青草的芳香。晚秋深深地吸口气，满腹清甜。
晚秋拿起相机不停地拍照，草原的一切都那么新奇，晚秋把所有看到都拍下来。秋白索性将车子开到羊群密集的地方让晚秋下车拍个够。
这里的羊很奇特，头和四肢是黑色的，而身体却是雪白的，走近了才发现长着长长的犄角，很漂亮。羊儿专心地吃草，谁也不搭理谁，头都不曾抬一下，对打量它们很久的两个人熟视无睹。晚秋跑过去想和它们合个影，却像受了惊吓的孩子，张皇失措地跑开了，隔着铁丝网，晚秋无法追过去，只好作罢。
草尖上的露珠打湿了晚秋的长裙。晚秋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草叶，仿佛证实一下她是不是在做梦。指尖的冰凉让晚秋迅速将手缩了回来。若是没有雨，她一定会扔掉鞋子，闭上眼睛，躺在这柔软芳香的草地上，感受大地母亲温暖的怀抱；领略一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洒脱；或像个真正牧人一样扬鞭在草原上纵情驰骋
雨阻止了她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又给了她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湿漉漉的天空、雾濛濛的山峦、绿得发亮的草尖还有若隐若现白色的蒙古包、还有身旁的秋白，这一切都梦幻般不似真实。晚秋像个受了宠的孩子，在雨里手舞足蹈，放声高歌。
雨，晚秋最喜欢了，尤其这种毛毛雨，不用打伞，细细密密雨能渗到心里面。草原在雨雾中显得那样空旷、那样静谧，像是从远古穿越而来，所有的生灵不复存在，与雨雾笼罩的天空连成了一体。这一刻，仿佛回到了盘古开天地，整个宇宙都是一体。晚秋自己也成了草原
这时几匹马奔驰而来，在幽暗的黄昏闪动如影。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草原的宁静。如期望的那样，晚秋看见了打马而来的牧人，青草、牛羊、牧人、蒙古包，这才是晚秋心目中的草原。
曾在去九寨沟的路上途径过草原，五月初的草原，草刚刚复活，还没有泛绿。成群的牛羊低头吃草，却不见策马奔驰的牧人，那是晚秋第一次看见草原，一路上只有骑摩托车放牧的藏人来来往往，晚秋感觉摩托和草原是那样的不搭调，有些别扭。晚秋告诉自己，一定和心爱的人一起到草原深处走走，去看一看真正的草原。
时隔四年，暗藏的心愿在晚秋差不多忘记了的时候突然实现了，记忆在刹那苏醒，晚秋张大眼睛将这茫茫无边的绿装在心里，装在搁浅已久的记忆里。
车子慢慢滑行，秋白想让晚秋尽可能到草原深处看看。踏上草原的那一刻，晚秋才知道，最懂自己的还是秋白，尽管这么多年他们总有这样那样的分歧，聚少离多的缘故，秋白总是沉默寡言。他从不对晚秋说些亲热的话，回家只是默不作声地替她打理好一切，尽可能的让晚秋感到舒适。晚秋深深地爱着秋白，却猜不透秋白的心思，要不是秋白突然带她到这个高原小城来看草原，晚秋还以为秋白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知道秋白心里面装着的还是自己，如绽放在微雨里的花儿一样，晚秋笑逐颜开，让秋白将她同草原拍个够。
雨越下越大，草原却没有丝毫阴翳的感觉，羊儿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雨，一动也不动，专心地吃着草，甚至不曾抬起头看看天空，看看远处。
目光所及，草地、羊群、雾濛濛的天空，千篇一律却怎么也看不够，天色越来越暗，蒙古包里的藏族人热情地邀请他们进来避雨，这么冷的天气，晚秋早有些迫不及待了。藏族阿妈端上滚烫的酥油茶，晚秋怕喝不惯酥油的膻味，不敢喝。秋白喝得很香甜，说一点膻味都没有，比店里的奶茶还香。晚秋哚了一小口，果然浓香无比，连喝两碗。热奶茶下肚，妥帖舒服，身上开始微微冒汗。
他们决定就在蒙古包吃晚餐，藏族阿叔的烤羊肉串实在好吃，就着香甜的酥油茶、金黄的烙饼，世上的美味莫过如此吧。秋白接过阿叔手上的烤串自己烤，晚秋吃的越发 开心 ，招呼阿妈一起吃。阿叔的汉话很流利，看晚秋和秋白吃得高兴，让阿妈拿来青稞酒和他们一起喝，喝了酒的阿叔和秋白打开了话匣子，无话不谈。
阿叔说，在这片草原上整整 生活 了四十年，哪儿也不想去。现在国家政策好，放牧还有补贴，还有养老金，镇上的干部常看望他们，有困难找他们解决。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几十倍，很满足。阿叔的感激是由衷的，从他发光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日子过得很舒心。
阿叔遗憾的是没有人继承他的产业，几百头牛羊，资产不少于百万，儿子和女儿没人愿意放弃城里的工作来放牧。兄妹俩在省城里成了家，想接他们到城里享清福，可是他和老伴一步也不想离开草原，不想离开他们的帐篷和牛羊。阿叔黝黑的皮肤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却像年轻人一样灼灼生辉。阿叔笑着说，我的根已经扎在草原上了，离开就活不下了。晚秋说：以后你们老得动不了怎么办呀？动不了我们就躺下来，和草原长在一起。阿叔说的很认真，不像是玩笑话。突然间有泪冲出眼眶，晚秋急忙低下头。气氛突然间凝重起来。秋白拍拍晚秋的背，笑呵呵地说，等我们退休了，来和大叔一起放牧可好？你不是想当个牧羊女吗？秋白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又活跃起来。阿叔和阿妈开始唱酒歌，边唱边喝。
古老的歌声悠扬婉转，穿透了岁月的忧伤。秋白和晚秋也情不自禁随声附和。夜晚早已来临，草原漆黑一片。雨还在下，他们的歌声飘荡在草原的夜空，越来越远 越来越缥缈
作者简介
田小秀，甘肃古浪人，笔名云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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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4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