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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文瑜
◎又一位朋友被酒精干掉
相聚是一种缘分
死亡也是一种缘分
你百岁的三分之一留在世上
你百岁的三分之二的老父留在世上
你百岁的三分之一的妻子留在世上
你百岁的十分之一的儿子留在世上
还有什么留在世上？
悲伤
悲伤加上悲伤再加上悲伤
就是大悲伤
几近于灾难、破裂和绝望
对不起，活着的朋友
也让你们反复咀嚼痛苦，吃着后悔药
不多不少。每人五万元的在场赔偿费
足以让并不富裕的 生活
雪上加霜
还有，钱包和友情联系在一起
活人和死人最终反目成仇
太过重的烟火味，钻进夜心
夜的血，流向迷茫的伤口的深处
本来能喝五两，结果却喝了整整1斤
你该安慰安慰我，不是么？
灵魂木讷的家伙
把杯底朝向了氧气瓶
相聚是一种缘分
死亡也是一种缘分
把酒精和骨灰窖藏
他的碑上，只写姓名，不写碑文
◎我与村庄的最后关系
村庄被扔在脑外
有时，拍拍榆木疙瘩的后脑
眼睛会流出两条溪流
随着 思念 下降，露出鹅卵石了
这些年，手拎肩扛，行李也跟着上床
现在家居县城，不久将去绍兴
为了未来便利，
将房子买在了钱清
父亲 去世多年，母亲仍寄存于乡下
啊，偶尔几个脑袋还聚在一起
只是这些年，家乡的红白事情早已将我遗忘
晚餐偏向肉红色的香椿
奔跑吧，兔子！
是 故乡 的风声逼紧
让我的奔跑速度超越了兽性
一个念头绊倒了石头
我会重新捡起善恶的关系
豪华的野心已上路。但明亮之处
已止不住脚
不是 人生 可以草草收场
也不是树木可以分身，奔走相告
当问起我和村庄的相互关系：
村长有时会发来 短信
在树木的落款处，让我签字
我也会像啄木鸟，飞临，敲敲树身
然后一锤定音
◎在身体里栽种杏花
在身体里栽种杏花，这是浪子的愿望
想法 太久太久了
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这些年，人们很少叫你浪子了
改叫你蓝领、白领，或者金领
老板 也不叫了，太俗了
没有一句叫声是潮湿的
没有一句叫声像杏花的
你找来铲子、药棉、和消毒液
肉是 父母 白送的
杏苗是从桃花盛开的村庄邮来的
在身体上挖几百条壕沟
不如说刚建成一座杏花渡
杏花在皮肤上盛开着
肉体是最富营养的土壤
杏花面顺着血脉
到达你最坚硬的地方
然而，生长是疼痛的
每一朵杏花打开疼痛是看不见的
春天被虚拟的香气浸泡着
我看见，红色的心脏
在空气里砰砰 跳个不停
你终于能够用一寸长的忧伤
去爱你的遥远、去爱未来了
啊未来
当死亡掳走你的全部
杏花是幸运的
杏花是 幸福 的
她们在寂寞的树丛中找到了庄家
◎我不想脱下村庄的衣冠
树的一年
从发芽、生叶，到脱下季节的叶子
是树们的自我保护。
人的一生
光着屁股而来
用尽力气，想使自己变得干干净净
死后还要被人穿戴一新
人的一生
新衣换去旧裳
新的尘埃，覆盖老的尘埃
那些叫做遮羞的东西在我们身上喜新厌旧
我们是它过度使用的玩偶
一年四季，几次灿烂，几次绝望
该草长的草长了，该雁归的雁归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一种衣冠会成为人体的一部分
成为我们的真皮。
貂和蚕，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貂皮和蚕丝
只有穿到人身上才有价格
衣着华丽的，叫什么高贵
衣不蔽体的，也不叫悲伤
谁能说的清，冠冕堂皇的包裹里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生，是短暂的树叶钉进天空
死，是漫长的凋零
从春天到冬天，我们的手使用着加法
从冬天到夏天，我们的身体使用着减法
橱柜里的衣服，有一半不用穿了
我们的一生中，一半的时光死于寂静
这手里拎着的哪里是什么衣冠啊
分明是一张皮披向另一张皮
肉体填充衣架
灵魂拧干水分
我们柔软的外表上：身外之物
闪耀着温暖的平民之光
◎我和世界的最后关系
已有过这样的经历：
骑着神马找白马
钥匙扔进脑颅沟里
锁锈在了身外
背光而行的人，往往找不到食物
多年前的影子，在身后咬着脚后跟
沿着手指的方向
南山还有一株独头蒜未挖
越往前走，时间分离出的
水和岛屿
不忍相看。内外的脸贴脸
表情和杂念都在洗手间
孕育新的清晨
是他制作了自己的镜框，又超过了
画外音
词语的脂肪燃烧之后
酒量开始下降，露出了瓶底
近视眼已经散光
抬头，找不到上天的路
思路也已飘散
抵不上童年的一双韵脚
黄昏里 端坐式微的人
一根光线将他吊在大地边缘
平静和感伤构建的房子
一条断路穿过了坟地
就是现在，他还在思考，却无法计算
每张脸的 亲情 面积
世界真的很小
一个针孔将我曝光，最终将我从人间过滤掉
杜文瑜，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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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4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