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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挎着个藤编的篮子，坐了三个小时的班车到城里看儿子。下了班车，又倒了两路公交车，才来到儿子居住的小区。可是家里没人，儿子儿媳在上班，孙子在上学，老太太没能进家。她在楼下花园边坐了一会儿，感觉口渴了，便又走出小区大门，想到哪里去买瓶水喝。
小区大门口附近没有商店，她只好沿着大马路往前走。越走越远，老太太不由得心慌起来。她不识字，看不懂路牌，怕走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她对哪儿都不熟，只知道从班车站到儿子的家怎么走。儿子让她牢牢记住，家就在那个头顶着大圆球、圆球上有双 长筷子 的大楼底下。所以她走上一会儿，就停下来回头找那个圆球大楼。可是，为啥走着走着，那个圆球大楼就跑到马路对面去啦？
儿子工作忙，越来越难得回趟老家。每次回来了，总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猛吃。说城里买的东西都不好吃，鸡肉嚼起来就象木头，红薯不甜，鸡蛋不香，瓜菜寡淡 啥东西都比不上老家的，就连现摘的李子都比城里卖十几块一斤的好吃得多。老太太都默默记在心里，时不时地就坐车来一趟城里，每次来就带上一篮子红薯，芋头，鸡蛋或者李子。儿子心疼她七十多岁的年纪来回奔波，不让她来。她不听，儿子就假装生气，在电话里责备她。她就悄悄地来，事先也不再打电话了。
老太太看着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一阵心惊肉跳。他知道要有斑马线才可以过马路，可是往回走了好久都没有看见斑马线。她想找个人问一下，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人们，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她忧愁地望着远方圆球大楼上闪光的玻璃，在路沿上站了很久。终于，她瞅准了一个没有车经过的间隙，突然迈步向马路对面跑去。
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上了她，她在空中翻滚，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口鼻中溢出鲜血，右手却仍紧紧地抱着那个篮子。有蛋液从篮子里渗出，蛋壳撒得到处都是。
救护车来到时，老太太的意识仍旧清醒，她把儿子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了医护人员，这是她能背下来的唯一的一串数字。但是她拒绝上车。儿子匆忙赶到时，老太太已说不出话，她努起最后一把力气，奋力将那个篮子交到儿子手里。篮子里除了鸡蛋，还有几个干枯的丝瓜络。上次回老家时，儿子说，这种蓬松多孔的丝瓜络拿来刷锅洗碗比钢丝刷好用多了，在城里有钱也买不到。
救护车很快驶离现场，马路上只剩下黑褐色的血迹和黏稠的蛋液。
作者：鱼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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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3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