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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黎大杰
朋友君来电话说，要到我寓居的城市旅游。
君是 诗人 ，我们每次相逢，除了斗酒，还是斗酒。
我说，好呀，你这次来，我们除了喝酒，还要陪你到升钟去看湖，陪你去取属于你的那一立方水，陪你去感受升钟湖畔那一刻柔美的时光。
此时，正值三月。
春风一鼓荡，天空就开始辽阔起来。是的，三月是一棵树，每一个枝头就如春天伸开的手掌，开放着一簇簇、一嘟哝的鲜花。
轿车飞一样行驶在去升水镇的公路上，公路两旁栽种的高大整齐的柏桦林，迎风一吹，嫩叶、绿叶一起交织着翻飞，哗啦啦地响。
养在深闺人未知，升钟湖在深山，在深闺，在水一方，人皆如我者都是奔着这一方水而来的。
升钟湖躲在南部一隅，静悄悄地开始涨春潮了。我说，君，南部是独特的，其独特不仅表现在它是全国唯一以方位命名的城市，而且表现在升钟湖是西南最大一个人工湖，其容量有着十三亿立方米水，也就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此储存有一立方米的水。
哇，君作夸张状，说，那一定要把属于他的一立方米的水带走。
看着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道旁树，听着树叶发出的水一样的哗啦啦的声音，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陪一缕春风御驾而至。
车转过一个懒坡向上，升钟湖大坝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座雄性的大坝，将周围群山之上倾泻而下的流水阻挡在这里，汇集在这里，同时也将春天的花事集中在这里，这些春天的鲜花是献给那些升钟湖建设者们的。
站在大坝上，一坝锁双山，那些用条石，用水泥，用粘土，用石碾，用汗水夯实起来的大坝异常壮观，大坝右侧是泄洪闸，闸两边泄洪渠留下的水渍仍在，可以想象升钟湖泄洪时那一泄如注腾起万千浪的磅礴气势，顺着同行的南部友人背二哥指点，我们看到大坝下一个有如神龛的石崖，那里面寄放着在升钟湖建设过程因工死亡的建设者，背二哥还说，有一些建设者在死后，希望家人将他们的骨灰也安葬在这里。深山埋忠骨，打夯的号子如奔腾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升钟湖的内心，激荡起了一段又一段难以忘怀的过往岁月。是呀，这大坝，就是一座坚硬的丰碑，而我们，充其量也就是一棵小草，长在山坡上，饮着朝露，吐着芬芳，完成我们对这个尘世的自我救赎，这些长眠在升钟湖畔的建设者，他们对于升钟湖的这一份感情是旁人永远也无法知晓的。此时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纷纷对着大坝下面的那些长满青草的坟茔深深地敬礼。
阳光是把伞，温柔地覆盖在翠玉般淡蓝色的水面上。
这个春天与升钟湖有关，作为一个山水的崇拜者，我说君，我有理由陪你去升钟湖看水，看三月的涟漪是如何绕上升钟湖的额头，看川北偏南的地理坐标上那一点一点的草长莺飞。如果把三百里风光的嘉陵江比喻成一棵春天的花树，那升钟湖就是点缀这棵树上的一朵灿然盛开的花。
环湖公路的两旁是星星点点的桃花，这些桃花，让人觉得春天是那么小，那么细。许是，昨夜一场雨，已随湖风消散，润泽了那些细碎的花瓣，尔后降临在这山坳里，用这粉红色的惊喜填满我内心的空虚。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君发现桃花林中有红衣少女一闪而过，不觉又吟上一句诗来。背二哥指着前面说，那边还有一大片桃花林。我们停下车来，手持桃花，我们要与春天来一个合影。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桃花开盛了，一阵微风，花瓣纷纷下落，铺了满地是，桃花的落红颠覆了泥土的味道，我作执荷锄状，我要在桃花的档期中为春天浇上鲜花的养料。一只蜜蜂在桃花丛中绕过来，绕过去，桃花林掀开暗香的裙裾，袅袅婷婷地在沿湖撒欢。犹如升钟湖一开闸，出笼的湖水就若一朵朵飞翔的桃花，欢快地在阳光的怀抱里歌唱。爱上一朵桃花，或许，所有的春天都将孤独。风动桃花落，哪一片是你？执一枚桃花的信笺，所有的阳光都明媚了。
快看，那儿有一树梨花，梨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岂止一树梨花，那是满坡的梨花哟。快看，那儿有那么多的鸟鸣，正跳跃在枝头，又一滴滴滴落下来，滚入尘土，去揭开 生活 的秘密。
要过临江坪去，须得乘上一叶小舟。
野渡无人，一木舟停在树旁，一木楫，仿若被时光无辜地遗弃，横亘在升钟湖的一滴露珠里。码头上，一位太婆，在水边的石级上捣衣，嘭 嘭 嘭的声音在水上飘呀飘的，传了很远很远。湖水，似一个顽皮的小孩，不时地撩拨着太婆倒映在湖水中的花白头发。也许，我们的前世都是一滴水，在今世就想以这样的形式，去将太婆的头发洗黑。临江坪是一个水上村庄，村庄里每一棵青草都是露水中的精灵，阳光用一缕缕金色的丝带，缠住了一湖歌声。
在农耕博物馆里，我们见到了那么多的农耕工具，让我们一下子就回到了建湖之前升水镇的农耕文化，这些最值得记忆和珍藏的东西，注定会一直储存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如刀刻一样，永不消失。
高峡出平湖，由此上溯，凤凰岛宛若一只凤凰，展翅于倒映着蓝天的湖底。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来，靠近我，温暖我。
我在水的中央。
若，只如初见，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前景，岛是我的依靠。
君如饮了一壶阳光之酒，又开始喃喃自语了。君的癫狂，我是见证了的，我也不去轻意搭讪。他站在船头伸开双臂，头仰向天，天空中阳光散乱，他的头发犹如根根银丝，在阳光的漩涡中呈现出似梦似幻的感觉。
船继续向前开，一浪小波，惊走了飞翔的鱼儿。
我一直在想，君哥，不论，你身在何处，不论，你何时来临，我都在。只要你允许，我都要陪你来升钟看水，看湖，看飞翔。
太阳偏西，湖水微澜，我，君，背二哥，张总坐在八角亭外的湖边走廊上喝散茶，聊天，聊桃花，聊崔护，聊这一湖的水，时光如一浪一浪的微波，静静地荡漾着升钟湖的那份宁静和幽美。
夜的帷幕逐渐拉开，铺天盖地地，远方的群山直逼过来，我们都醉在自己的一立方米水中了。
篝火燃起来了，烟花如星月一般罩下来，照在湖水之上，一粼一粼地闪动。
音乐放起来了，我们都加入到群魔狂舞之中了。
我们彼此不认识，我们都要跟着湖水的韵律律动起来。
我们彼此都不去看每个人的脸，我们只为这个夜晚而舞，我们只为这一湖水而舞。
篝火暗了下来，湖边平静下来了，只有一湖水在微漾。
我们都是一群不愿睡觉的人。
我们沿着湖边走，一直走，我们彼此都不说话，说话已经显得有些多余。
花香从远处飘来，花香散了，渔火还在闪烁，闪烁一会就灭了。
回到我们所住的假日酒店，推开窗，一湖水推拥而来，我们都没打开灯，只点燃一根蜡烛，袅袅的烛光在一湖荡漾的水中扩散开来，扩散开来，没有尽头。
黎大杰，男，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散文学会会员，嘉陵区作协主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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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