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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居住在辽西乡下，和二弟一块 生活 的老娘，因肺衰竭，生命岌岌可危，人在半醒半昏状态，五天水米未进，全靠输液维持。此间，老娘向我交代了后事，把我平素给的零花钱，积攒成五位数给我，然后，多次催我给她换寿衣，拒绝我为她求医，还一反常态骂我； 你这个小子啊，竟瞎祸害钱，快让我死吧！ 尽管她痛苦不堪，可我怎能见死不救，又怎么舍得让她离我而去呢？
虽说我已年近古稀，可我特别享受喊 妈 的感觉，老娘耳背，给了我更多喊叫的机会，还有陪妈散心的惬意。老爸刚刚驾鹤西去，老娘若再走，那样我就是断线的风筝，无法寻找 来处 ，只剩归途！
经输液治疗，老娘终于起死回生，可老娘命在旦夕还怕浪费钱财的想法，却勾起我一段刻骨铭心，而百感交集的记忆，每每想起，我都会为老娘的厚爱而心潮涌动。
二十年前的春天，年近七旬的老娘，从辽西乡下到沈阳来看病。我接到老爸的电话，准时进站台接站。老娘最后一拨走出车厢的，她挎着一只装满东西的柳条筐，边张望边吃力地向出站口挪动，我见状，快步跑过去接下柳条筐，筐挺有分量，老娘嘱我小心，筐里是给孩子们带的笨鸡蛋。娘来看病还想着这些，真是操不完的心哪。
老娘到了我家，床还没坐热，就撩起上衣，露出一只我久违近五十年的乳头，跟我和妻叨咕起病情，我看到那只桔皮状的乳头，感觉情况不妙，未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去我家附近的部队医院做检查。医生看过，立即决定住院。我张罗完住院费，就为老娘办理了住院手续。出人意料，老娘仅住了三天，切片检查结果刚出来，她就逃床回到我家。告诉我她不做手术了，说我住房还没解决，两个孩子还没成事，别为她浪费钱了，人早晚得死，就别遭那破肚划肠的罪啦。听老娘这么说，我受不了了，我含着泪，冲妈妈发了有生以来的最大火 都到什么时候啦，还想这个那个，哪个有你命重要啊？ 最后，老娘还是听从了劝解，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好在是肿瘤发现得早，我庆幸没有失去老娘。
老娘舍不得为自己花钱，可为了儿女她一切都舍得。我们兄弟姐妹共七人，有四个先后夭折，儿女是娘的心头肉，这一次次摘除，最让老娘撕心裂肺。我经历过见证过，心头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其中，殒命于襁褓的姐姐，我无法记得，亦无话可说。我记得乳名叫留成的弟弟，天生大眼睛，水汪汪地招人喜欢，没想到他在三岁的时候得了 大脑袋 怪病，头皮里有大量积液，额头都肿的压住了的眼皮，村里缺医少药，娘背着他不停地去寻医问药，还到处烧香拜佛，有时累得睡在荒郊野外的山路旁。娘省吃俭用，连一个鸡蛋都不舍得吃，结果，弟弟还是生命未保。那个时候娘像丢了魂儿一样，常常满山遍野去找弟弟尸首。这样的不幸，惟有娘的心最痛。还记得模样俊俏、古怪精灵的小妹，六岁那年，因白喉病夭折于大年夜，这之后的五十多个新春佳节，娘是怎样想念、怎样隐忍，别人无法知晓，唯有娘在心里自我折磨。娘没读过书，但记性好，这些她无法忘记，我不止一次见娘在欢庆的年午夜里，一个人默默地流泪，那无语的样子让我很害怕，我怕娘被折磨疯了。弟弟小三患尿毒症，生命终结于25岁的冬季。那个冬天，娘天天呓语般叨念 三儿啊，在山上该多冷啊！
先后逝去的骨肉，在娘的心里都不可能消亡，他们会变成伶牙俐齿的虫，不停地噬咬老娘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存活的儿女，更是娘的牵挂，有口好吃的，自己舍不得独享，心里惦记的依然是儿女。
远嫁甘肃的秀英妹妹，有一年春夏之交给 父母 写信，说想吃家乡的粘豆包。不识字的娘，听了这个信儿，立即去串换大黄米，淘米磨面蒸豆包。然后说走就走，背着包登上火车，直奔大西北，去喂妹妹冒出来的馋虫。逢年过节，只要家里杀猪，老娘必到邮局给我打一通电话，说自家喂的猪肉好味香，一定让我回去吃杀猪菜，顺便好给孩子们带些肉尝尝。
如果说母爱深似海的话，以上这些 故事 ，只是从中采撷几朵浪花。有这样爱我的老娘，是我 人生 的幸运和 幸福 。我虽然无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但我要竭尽全力留住老娘，享受有娘的幸福，享受的最好办法就是陪伴！
作者简介:
孙洪海，现为辽宁省散文学会副会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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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