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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四川）
下班刚进门，老公神秘而又兴奋地说： 看，这是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有啥看头，不就是你上周买的航拍无人机嘛。 老公变魔术一样，从盒子里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这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有等我发问，老公哈哈大笑，激动地说： 回来啦！我的玉儿回来了 谁找到的？怎样找到的呢？ 我瞪大眼睛。
一个多月前丢失玉儿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初冬周末的午后，昏昏欲睡，突然接到 短信 ，朋友说，要看彩林现在是最后时机，再不去叶落枯萎待明年。老公喜欢摄影，不久前买的无人机 大疆 御 2（别称 玉儿 ）还没有发挥作用呢，我也想去一览红叶的风采。两人一合计，带上装备，自驾飞奔，很快就到达谢家大山观景台，那里是欣赏风景的最佳角度。
观景台用木板围成一个椭圆平台，长长的栅栏隔离游人，安全防范措施到位。陡坡下面是一条暗沟，暗沟的另一面就是广袤的森林，深秋层林尽染，一些红叶已经耐不住寒气红晕消退，余下的是初冬最后一道风景线。
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俯瞰谢家大山，万丈陡壁长满丝茅草，在脚下一直延伸到谷底。谷底的另一面，层层叠叠的红黄绿像画卷一样在眼前展现。山上的树叶红得像火，一团团，一簇簇，微风一过，仿佛五彩波浪扩散开去，这斑斓的景色吸引了南来北往的游人驻足观望。
我迫不急待地拿出手机，前方就是绝美的风景。老公也迅速地取出他的玉儿，选好角度，玉儿从地面缓缓升起，好多游人的目光追随着玉儿，直到飞得老高老远，成为一个模糊的点，他们才低下头看风景。
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抬头看，尽管初冬，她们还是秋天的装束，系着红色，黄色，还有绿色的丝巾，丝巾与初冬的色彩正好相互映衬；她们又是自拍，又是合拍，微风吹动着，丝巾随风飘起来，好像仙女翩翩起舞，清脆欢快的笑声钻进每个游人的耳膜，顿觉春天般温暖舒心。我从没见过这么 快乐 的一群天使，一些游客都停下来观看这群女人的千娇百媚，像蝴蝶翩飞，像蜻蜓点水，又像孔雀开屏
我沉醉在这群天使的快乐中，用手机拍下这美好的时刻。突然，急促熟悉的声音飘过来： 糟了，玉儿落到树林去了！ 我转过头，看见老公平时那种安然平和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铁青的脸，眉头紧皱，额头居然冒出了颗颗汗珠，慌乱地拨弄手中的遥控器，低头环顾四周又抬头远望，声音明显颤抖。我心里也一阵阵紧张，不敢多言，站在他身边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不知所措。这茫茫林海，小小的一个无人机坠落其中，犹如大海捞针啊！
航拍机是摄影爱好者的高级新宠，作为工薪阶层的我们算是比较奢侈的，上万元的宝贝就这样分分钟飞丢了，不心疼才怪！看他失魂落魄的满脸惊恐，我只能宽慰说： 没事的，不着急，不着急。 他根本没有听见我说话，一心在想如何去找坠落的玉儿。一边往裤兜揣手机，一边说： 走，这个方向下去。 话没有落音，已经从观景台的一个口子挤身出去。天啦，往下看，脚下根本没有路，只见一片枯黄的丝茅草，像甘蔗林一样浓密，尽管初冬没有了葱茏，可密密麻麻的像刺猬一样倒成气候了。
容不得我多想，跟着他屁股后面下坎下坡。这个坡陡峭险峻，丝茅草长满绒毛，锋利扎人像刀片。他下坡没有多远，脚底溜滑，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仰面朝天，背压着丝茅草滑了好几米远。 你免费滑草吗？伤到没有？ 我连滑带跑地扑向他身边，伸出手去拉，他一只手伸向我，另一只手撑住后背，使劲向上撑，我用力往起拉，他直起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站稳了，又恼又难为情地说： 哪有闲心跟你开玩笑。 他两手相互抚摸了一下，手上鲜红的血珠还在不断往外冒，一看我的手也被粘有腥红腥红的血，顿时毛毛汗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茅草不仅划破了他的手背手指，脸上也留下几道血痕，头上的白发也特别耀眼，新买的皮衣，已经千疮百孔，像狗舌头一样耷拉着。我拍去他身上的泥土和粘得紧的杂草，心痛地说： 早晓得把皮衣翻过来穿。 话刚落音，他三两下已经脱掉皮衣翻过面穿上，其实衣服已经报废。
快点，找玉儿，少废话！ 老公又动身了，我一脚迈出去，挤站到他前面，认真地说： 我来探路！ 我知道老公从小 生活 在城镇，没有穿越深山老林的经历，不像我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穿山越岭是我的长项。老公很是无奈而又难为情地退到我后面。
那些锋利的丝茅草在我的棍棒下低下了高昂的头，乖乖地让了道。我们跌跌撞撞抵达坡底。一条长长的沟壑横亘在两山之间，这个季节只见干涸的小溪印迹，布满青苔的石头像莲花一样闲散在枯黄的杂草和荆棘灌木丛中。我弯着腰，用手执木棒劈开一个可以挤进身体的通道，一边叮咛老公小心脚下。 哎哟，哎哟！ 我的头发被荆棘勾起来了，老公说： 不要动，不要动！ 我只要一动就揪心地疼，老公侧身过来，用手轻轻的折断尖刺，我脑袋获得自由了，可是小刺又扎进他的手指，我转身说： 让我看看，拔出来 算了，算了，找到玉儿再说。 老公说着一溜烟钻进森林去了。
咯嗒，咯嗒 ，从我们身边扑腾腾地飞出几只野鸡，戴着红帽子，像歌唱家，清脆的歌声打破了沉寂的森林，顾不上欣赏野山鸡带来的惊喜，满脑子都是玉儿的影子。
老公两只手不停地拨弄遥控器，又望了望四周茂密的林木杂草，自信满满地说： 走，就是前面那块茂密的杉树林，方圆十米。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的心扑通通几下，仿佛玉儿马上就会站在我们眼前。暗自庆喜今天无雨，只是森林的潮湿空气伴随着部分灌木丛腐朽的气味一阵阵扑来。抬头不见天，满是参天杉树枝丫，如灰扑扑的云，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下午四点半，仿佛天黑了一般，到处阴沉沉的，一切都暗淡下来了。
距离大疆APP锁定的位置越来越近，我心里越来越激动。十米，二十米，这里就是GPS确定失联的位置，老公欣喜地大声说： 玉儿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血迹斑斑的手指向荆棘丛生的地方。一定要用悟空的火眼金睛搜索四周，好在这地方平缓，到处是枯枝败叶，枯藤纵横缠绕，说不定宝贝就在这里面躲着呢。我恨不得脑袋有四方眼，让无人机无处藏身。我们用树枝拨开杂乱的灌木丛，恨不得挖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角落。范围在不断扩大，二十米，四十米，五十米，一株株粗大的树木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我一边抱怨制造商的产品有漏洞缺陷，为什么不发出遇难求救音，至少也该发出亮光提示？不声不响，与我们躲猫猫，考验人类啊！一边睁大双眼，像鹰一样执着寻觅，总幻想下一秒就是惊喜。
我们像蛇一样穿梭其间，晚风吹过，只听见头顶杉树枝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恰似我们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几个小时翻来覆去兜圈子，天忽的黑了下来，原本有的风声，野鸡的叫声都已经销声匿迹，只有乌云将月亮遮住，整个谢家大山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我们只好带着满身泥巴和伤痕，不舍而又无奈地离开了。
失去新宠的老公整夜碾转反侧，我在睡意朦胧中听到他兴奋的声音： 老婆，我突然想起了，说不定玉儿可能挂在树梢上了，天亮了我带上望远镜去！ 仅有的睡意被他这样惊咋得七零八落。
天刚蒙蒙亮，我们直奔谢家大山。再次钻入密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昨夜小雨滋润了挨过棍棒的杂草，他们又欣欣然昂起了头，晶莹的露珠像无数双眼睛闪烁着泪花，诉说着昨日的哀伤。
老公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露水浸湿了他的鞋子，袜子，裤子，他丝毫没有在乎这些，取出早准备好的望远镜，两手握住镜架，头后仰，向高耸入云的树梢投去光芒。看着他的表情，我想笑可是笑不出声。我再一次扩大范围，把地上的隐蔽地方仔细查看，我的失望夹杂着对老公的希望，不断地问：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老公被我问烦了： 废话多，看到了会告诉你！ 老公心烦意乱地回复，我也是自找没趣，谁的心里不着急啊！
什么叫绝望，最后的回眸是我们的彻底死心！失落的感觉在此时荡气回肠，任凭撕心裂肺的牵扯，终归面对。其实我一直在心里安抚自己，人没事就好，得失总是相辅相成。只是看到老公从未有过的失落神情，我心里很疼，不断说些快慰话语，也不知他听没，一直无言无语。
老公郁郁寡欢的 心情 持续了三周，他终于开口说想再买个新的无人机，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想钱算什么呢，只要老公 开心 ，我们都好好的，买就买呗。老公激动得热泪盈眶，张开双臂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因为对于工资不高的我俩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
新的无人机很快就回来了，老公的心情也一如既往地高远辽阔起来。
找到玉儿了 老公依然无比兴奋。 一个小孩子居然在我们找过的地方发现的！ 原来，承包谢家大山的老大爷带着他四岁的孙子去巡山，被小孩子无意中发现了，当时玉儿两个桨叶已经受损，静静地躺在草丛中。他们通过扫描机身二维码，识别到了我老公的信息，于是电话联系到了我们。
我说一定要好好感谢，老公说： 当时就给钱致谢，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我想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登门致谢。 老公如此久违的开心，像孩子一般地摆弄着心爱的宝贝。我说： 两架飞机，你用得完吗？ 他兴奋无比地说： 咋会用不完呢？我们一人一架，比翼双飞！ 我俩会心一笑。
●作者简介●
惠子，实名：杨世会。四川省绵阳市安州区桑枣中学高级英语教师。爱文学，就是爱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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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