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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墨安 墨上尘事
冬天又一次来到村里，来到我的家。我把怕冻的东西-一搬进屋子，糊好窗户，挂上去年冬天的棉门帘，寒风还是进来了。它比我更熟悉墙上的每一道细微裂缝。
我围抱着火炉，烤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
刘亮程《寒风吹彻》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最深的除了碗里难见油荤，过年没新衣穿外，最恼火的就是缺柴烧火做饭。
所以，那时候，满脑子打转的都是找柴，找柴。
哥哥下午放学后，会带上我去河湾找树桩（川西土话叫树格蔸）挖。成材的树木都是被生产队的人紧挨着地皮锯砍的，只余下埋在土里的树根。即便如此，能遇到一个可掏挖的树根，也足以让我们如见至宝，欣喜若狂。
哥哥习惯先围着树根转几圈仔细瞅瞅，再脱去外衣，挽起衣袖，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才抡起锄头开挖。那时候我就五六岁，能帮上忙的就是将他挖出来稍长一些的树根用弯刀砍成短节，码放进背篼。
天冷起来后，就不好挖树根了。为了要掏挖出一个树根，哥哥经常要下到河沟里。冬天水浅，也能及哥哥小腿。因此，他的脚总是早早生出冻疮，常在夜里抠着脚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一次，我和哥哥发现了一个差不多有脸盆大的桉树根，他抱着我直转圈： 撞运啦！把这树根挖出晒干，要烧好几顿饭呢！
那树根伸进河坎里很深，哥哥的手心磨出了血泡都没能挖刨出来。天色渐暗，我指着装了大半背篼的树根嚷着要回家。哥哥骂我不懂事，说这么大一个树根我们不挖完，明天就被别人挖跑了。他脱掉棉背心，往手里又吐了一口唾沫，举着锄头继续使劲挖。
突然，他 哎哟 惨叫一声，丢了锄头，抱着左脚直蹦跳。
妈妈呀 我看到他的左脚背被锄头挖了好大的一个口子，血水混着泥渣直冒，吓得大哭。
哥哥跳了几下，栽倒在地上打滚，喊我快用手帕给他包扎。我战战兢兢不敢碰他，他又吼我往他脚背上撒尿，拽过手帕呲牙咧嘴地包缠创口。 幸好是脱了鞋子的，不然那一锄头下去，今冬就没有棉鞋穿了。 他可能是疼傻了，突然嘿笑起来。见我还在抽泣，又凶我， 真没出息，我都没喊痛！
歇了一会，他跛着站起来，举着锄头对着树根啐了一口： 狗日的，害我流血，今儿非把根根须须掏干净！
我再不敢闲着，在他累了疼了喘息的间隙，用弯刀去刨土，露出一截树根，就砍断一段丢到背篼里。待到全部挖出来，哥哥已经累瘫了。幸好妈妈久等不见我们回家吃饭找来，赶紧把哥哥背到医疗站
哥哥到县城上中学后，周末回家都会用塑料袋包回一大坨铺路剩下的废沥青。沥青烧起来火大，掰一小块加上一些柴禾渣就能煮一顿饭。唯独不好的是，沥青燃烧时黑尘乱飘，气味刺鼻，稍不留意就把火钳上化了的沥青弄到头上，一扯就是一撮头发。
分田到户后，家里有了麦秆谷草烧。再后来，家里开始烧蜂窝煤。如今，老家用上了天然气。看着那蓝色的火苗，我总会想起，那几年家里没柴烧的日子，还有哥哥脚背上，至今还留着的那条像虫子一样的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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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