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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时之沙 墨上尘事
无论生命的道路上多么忙碌，不妨忙里抽闲让自己停一停、静静心，回头看看最初的起点，向前望望最终的归宿，然后带着一个从容的自己，走上漫漫的 人生 道路。
于丹
早晨， 父亲 电话来说， 你姥爷走了，我得回去送送。 我也应该回去送送，可是父亲帮我找了很多回不去的理由。我想，姥爷是瓜熟蒂落的那种离开，所以，我不应该觉得悲伤。我妈妈刚走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悲伤。悲伤，是一颗种子，会悄悄地埋下去，慢慢长大，参天蔽日。
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小时候常常帮姥爷去放羊，羊在河岸上吃草的时候，我去岸边的草窠子里捡鸭蛋，回去记上号，腌在坛子里，咸鸭蛋腌好了，给我姥爷就酒。也帮他侍弄庄稼，铲地，锄草，间苗，打尖，浇水。每天早晨去园子里摘长够大的黄瓜茄子豆角，红起来的草莓柿子樱桃，也割韭菜，也抽蒜毫，编蒜辫子，晒干辣椒。想一想，应该都是些很 开心 的事。
最开心的，是每年樱桃成熟的季节。我姥姥家后院的菜园子里有十几棵樱桃树，春天一来，樱桃树就会开花了，一朵挨着一朵，密密匝匝的，是真的花团锦簇的样子，花期很短，风一起，雨一来，花就落了。不是凋谢的落，是随风飞舞的落，落满地的红，柔嫩嫩的，地毯一样。然后，就开始结果子了，青青的果子一天天长大，树枝就一天天弯了下去，低矮的就会伏在地上。树木花草也是和人一样的，越是丰盈充实，越是沉静谦逊，不张扬浮夸。再等几天，樱桃翠翠的青绿色就变浅了，渐渐泛白，继而长出一朵桃红的粉颊。这个时候的樱桃就可以吃了，只一点点甜，还一点点酸，隐隐的樱桃香。
不上学的时候，我就在后园子里逛，寻那些红了脸颊的樱桃吃。我姥爷会每天早晨来转一圈，每天傍晚来转一圈，告诉我哪棵树的果子最好吃，哪个枝子上的果子最甜。有时候，他会在后窗台子上坐下来，卷一棵旱烟，笑呵呵地看我。我那时候脸皮子薄，怕人看，给他一看，就心慌了，樱桃也不寻了。就近的菜地里捉几把菜回屋子里烧菜做饭吃。我姥姥姥爷都不挑拣吃喝，做什么就吃什么，贴饼子就咸菜也吃得乐呵呵的。我姥爷惯例是每顿饭烫一壶小酒，我姥爷喝的酒，是樱桃酒，是自己家樱桃树上结的樱桃泡的。
樱桃红得很快，颗颗晶圆玉润的，红宝石一样。从上坎儿的火车站俯看我姥姥家的菜园子，就像下了火一样。红樱桃多是拿去卖了贴补家用，我姥爷指给我的那两棵最甜最好吃的就自己家吃，吃也吃不了，就都给我姥爷泡酒喝。我姥爷没有什么嗜好，就抽个旱烟，喝点小酒。逢年过节，儿子女婿亲戚朋友来，一律是玉泉方瓶，大地柜子上摆长长两排。吃饭的时候，倒两小盅在温酒的酒壶里，酒温热了，饭菜也上桌了，再把酒倒在小酒盅里，一点一点抿着喝，我姥爷喝酒很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才会喝完，看他喝酒是很 幸福 的样子。喝光了酒的瓶子也不扔，就摆回去。等到樱桃红透了的时候，就积攒了许多的空酒瓶子。瓶子不用洗，樱桃也不用洗，只要摘的时候谨慎些不要弄脏了，一颗一颗塞进酒瓶子里，都用酒浸着，封好盖子，摆回大地柜子上去。不消个把月，樱桃的红就都浸在酒里了，红艳艳的，很好看。我姥爷常常会坐在炕头上，看着他的酒轻轻地笑，一脸的核桃纹。
我姥姥去世以后，我小舅舅和我小小舅舅分了家，我姥爷就搬去和我小小舅舅住了，我小舅舅不会侍弄庄稼，他把所有的樱桃树都砍了，我姥姥家的菜园子也荒了，我姥爷每每念起来，就说我小舅舅是个败家子。现在，我姥爷也走了，那个菜园子大概再也无人问津了。
作者简介：
时之沙，年不惑，性耿直，貌平平，梦多多，喜温暖，尚 自然 ，好文字，乐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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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