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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明卉，山东电影家协会会员。在《啄木鸟》《时代文学》《青海湖》等发表文学作品多篇，入选《2016中国年度微型 小说 》等多种选本。《老壶》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微广播剧征文一等奖（录制播出），电影《养猪姑娘》《难逃惩罚》获浙江电影剧本 凤凰奖 二、三等奖（两届）、电影《青藤》获14届广州大学生电影节优秀电影剧本奖。《谜底》获26届 东丽杯 梁斌小说奖,小说《长发》《父爱深深》获山东省群众文化学会文学作品年度奖（两届）,《真诚忏悔》获第六届台{1}湾省新月文学奖，另有作品40多次获征文奖。
眼光
文/徐明卉
庆山嫂和庆山哥为外出打工的事情吵了小半夜，，两口子谁也没说服谁。
本来两口子是一起青岛打工的，今年春节回老家过节，准备过完元宵节一起回青岛，不知为什么，庆山嫂忽然变卦说啥也不肯跟庆山哥一起走了。庆山哥说： 你不去打工，总得有个理由吧？ 庆山嫂说： 我想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庆山哥很生气，这叫什么理由啊，这几年出去打工孩子一直由爷爷奶奶照看，不是挺好的嘛。再说，村子里出去打工的人，谁家不是这样都由老人帮助照顾孩子，咱们怎么就不行了。还有一个原因庆山哥没好意思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打工攒钱总比一个人快，看着邻居家盖起了小楼，他心里急得慌，觉得很没面子。今年春节回来都不愿意出门。自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自家的小楼盖起来，要不多让人笑话啊。正因为有这么个想法，他一听妻子不想和自己回青岛打工立刻火冒三丈，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
庆山嫂为什么变卦呢？
本来想好在老家过完元宵节就和庆山哥一起回青岛的，昨天遇到了大女儿小玉的班主任王老师，让她改变了主意。昨天下午，庆山嫂去魏老三家，想问一下他们两口子什么时候回青岛，准备搭伴一起走。走到半路听到背后有人喊： 庆山嫂，庆山嫂！ 回头看到是小玉的班主任王老师。 哎呀，是王老师啊，你怎么在这儿啊？ 庆山嫂急忙和王老师打招呼。王老师说： 我是来亲戚家串门的，正想到你家去呢，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王老师把庆山嫂拉到路边，和她说起小玉的事。
小玉去年到县城上初中，自己住校。学习成绩在班级里一直是前三名，班主任还有其他科的任课老师认为，如果小玉能保持这样的势头，考进县一中没问题，上了县一中只要努力会考上不错的大学，这无论对家庭还是对一个农村女孩来说都是很要紧的事。可期末考试的时候，小玉的总成绩滑落到十名之外，尤其是数学掉得更多。王老师赶忙寻找原因，才知道小玉和几个同样的农村留守少年混在一起，那几个学生家庭条件比较好，对学习不太用心，常常谈论初中毕业就和 父母 出去打工，学习还有什么用？这种情绪在同学中互相传染，小玉学习成绩逐渐落后也就不奇怪了。王老师心里非常急，曾经给庆山哥打过一次电话，让他关心一下小玉的学习，庆山哥哼哈答应了，根本没往心里去。其实他想的和村里多数人想的差不多，学习好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打工来钱快。糊弄到初中毕业就行了。
小玉是个好苗子，将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可是，要这么继续下去就完了！ 王老师担心地说， 身边没有父母照顾，让孩子自己放任自流，好苗子也不一定长好，毕竟周围不愿意学习的留守孩子不少。 庆山嫂心里一沉：自己和庆山哥在外面打工挣钱为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生活 得更好出人头地吗？如果没把孩子培养出来，自己打工挣钱有什么意义呢？她拉住王老师的手： 多亏见到你了解到这么多情况，我和她爸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 王老师点头： 别光顾着打工挣钱把孩子前途耽误了。
回到家里，庆山哥问： 魏老三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说正月十六走。 庆山嫂说， 这次我就不跟你去了。 为啥？ 庆山哥一愣。庆山嫂把王老师和自己说的话跟庆山哥又复述了一遍，表明自己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庆山哥不耐烦了： 这事王老师和我谈过，根本是扯淡，农村女孩子读完初中就不错了。 庆山嫂不高兴了： 你知道这事怎么不和我说？ 怕你担心小玉嘛，说了也没用。 你这是什么眼光啊，培养出来个大学生多争脸啊？ 庆山嫂对庆山哥说更坚定了自己留下照顾孩子的决心。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了，不能再把孩子耽误了。
不管庆山哥怎么动员，庆山嫂就是不跟他回青岛。庆山哥憋着一肚子气，跟魏老三和村里其他打工者走了。
庆山嫂把小玉叫到跟前，说： 妈是为了你才特意留下的，惹得你爸老大不高兴。我留下就为了你和你弟弟好好学习，身边有人管。 我知道。 小玉低下头看着地。 你学习上的事我帮不上忙，靠你自己努力，生活上的事我管。你把书读好就是完成任务。 庆山嫂强调。 我知道。 小玉抬起头说， 能不能给我买个智能手机。 庆山嫂一愣： 要智能手机干什么，现在这个手机不能用吗？ 太老了。 小玉说， 同学都用智能手机了，我用这个太丢人了！ 庆山嫂想了想： 可以买，但现在不行。 啥时候给我买啊？ 小玉觉得有门，高兴了。 你学习成绩达到年级前三名，就给你买新手机！ 庆山嫂给了小玉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就等于说，永远不要给我买了! 小玉很生气，嘟嘟着小嘴。 你有这个能力，你能行。 庆山嫂搂过小玉，摸着她的头说。
新学期开学后，庆山嫂给庆山哥打电话说，她想租房子搬到县城住，把儿子也一起带到县城读小学。庆山哥听了很恼火，问为什么要搬到县城住？儿子带县城读小学花费也大，家里攒点钱全得折腾进去，他不同意。庆山嫂解释，小玉住校影响学习，儿子从村里到镇上读书，路上太耽误时间。不如都到县城读书，自己一起照顾。庆山哥说，你不出来打工已经影响收入了，还要多花一份钱租房子，我们是吃饱了撑的吗，有钱没处花啊？像你这样，我家的小楼什么时候才能盖起来？这明摆着就是不同意，庆山嫂心里很难受，自己为了孩子好好学习错了吗？他不支持自己就真没办法了吗？左思右想，还得去县城租房子住，眼光放长远才行啊！
庆山嫂到县城租了房子，心想，我得找份工作，转了一圈找到一家职业中介公司打听招工的事。中介公司说，云景轩酒店正在招聘服务员，但对年龄有要求，你已经超年龄了。庆山嫂想，我在青岛打工做过宾馆服务员，有工作经验，超龄了我也去试试。
到了云景轩酒店，人资部负责招聘的主管看看庆山嫂的身份证，确实是超龄了。可听了庆山嫂介绍自己的情况，有工作经验，不用培训就可以上岗，条件还不错。主管给副总经理打电话请示，可不可以破格招工？副总经理回复说，可以试用。庆山嫂非常高兴，表示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对自己的信任。
开学不久，学校进行摸底考试，小玉的成绩没什么提高，数学成绩已经落到了中游。看着小玉拿回的考试卷子，庆山嫂心急火燎。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帮助孩子，可惜有心无力，那些考试题看都看不懂，别说帮忙了。她找到王老师，请教自己应该怎么办？王老师说，小玉别的科目正在往上赶，数学不行。数学不同其他科目，底子打不好，以后步步跟不上，到高中恐怕想撵也撵不上。庆山嫂听了很着急，问有啥办法？王老师说，拿点钱找个好数学老师补课吧。庆山嫂问，那得多少钱啊？王老师说，我帮你找好了老师再说吧。
给小玉补课的数学老师一节课收费40元，还是看王老师的面子。庆山嫂咬咬牙，答应了，补课费再贵与孩子的前程比起来也是小事啊！庆山哥知道后，大骂她是有钱烧包，补课不补课的没什么用，穷人家还指望飞出凤凰来，做梦吧。挣钱好好攒着啊，好盖小楼啊。庆山嫂赌气说，有钱先让孩子读书，盖楼是以后的事。两口子在电话里好一顿吵，不欢而散。
为了管好小玉的学习，庆山嫂和王老师要了一张学校的作息时间表，把小玉的上下学时间、补课时间都规定好，小玉不耐烦，说妈妈看着自己赶上军统特务了。庆山嫂也不恼怒，只说，你还小，你长大了就知道妈为什么这样做了。庆山嫂这样管着小玉，是害怕女儿出事。前两天，县城一所职业学校的两个女学生被社会上的混混骗出去，强迫到外地的发廊卖淫，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毁了。庆山嫂想到这事就害怕，务必管好自己的孩子，不然留下来陪孩子读书就没什么意义了。
为了多挣钱，庆山嫂还到保洁公司打第二份工，利用休息时间做私人保洁。到一家住户去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把腰扭了。上医院看医生拿了膏药，医生嘱咐，最少需要休息半个月，她心里急得不行。晚上，小玉放学回来，看到庆山嫂躺在床上，急忙问怎么了？庆山嫂让小玉给自己和弟弟做饭吃，说扭腰了，要半个月才会好。下个星期又要交补课费，得想法子凑钱。小玉说： 妈，我不去补课了，你打工太辛苦了。我要是没学好，钱就白花了。 你必须得学好啊，我打工为什么啊？家里不盖新房为什么啊？不能一辈一辈都窝在老家啊，不能一辈一辈都打工啊，眼光放长远点，念书好总比不念书强。别让妈失望，你不是还想要智能手机吗，学习成绩好了，我给你买 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能用点诱惑叫小玉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也好啊！
云景轩酒店派人来探望庆山嫂，还代表总经理给她一笔助学金。让她安心养伤，不要惦记工作上的事。云景轩酒店的同事都知道她为孩子念书的事操心，大家能帮忙的都伸手帮忙。她负责的十几间客房，几个同事分担了，让庆山嫂心里暖暖的。
几天后，王老师来家里跟庆山嫂说，学校要到期末考试了。庆山嫂问小玉这次能考好不？王老师说，从几次测验看，期末考试小玉的成绩会有大幅度提高，叫她放心。她跟王老师说，这次小玉要是考好了，她就给小玉买一个好手机，也算是推动孩子学习的一个动力。王老师很感慨，要是家长都像你这么想、这么做就好了。小玉要是能考上县一中，再能考上好大学，可就为大家做出了榜样。庆山嫂感觉自己的担子更重了，真希望能从山村里飞出凤凰来
期末考试结束，小玉的考试成绩在年级排第二名。庆山嫂带着小玉到县城的手机店里买了一只小米智能手机。小玉高兴得手舞足蹈。庆山嫂领着小玉从县一中门前走过，和小玉说： 一定要考上一中，给妈争口气！ 小玉手里握着新手机，使劲点头
五年之后，小玉考上了清华大学，这是村里头一次有孩子考上这么好的大学。看着小玉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庆山嫂泪流满面
左邻右舍差不多都盖了新楼，只有庆山嫂家还是那座老屋。墙上贴满了两个孩子获得的奖状
乡亲们都夸奖庆山嫂有眼光，带了个好头。很多村民愿意让孩子好好读书了，有的妇女不出去打工了，和庆山嫂一样留下陪孩子。她们说，小玉行，咱孩子为什么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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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