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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元宵 在我们这里叫 玩十五 ，那些年玩十五的场面是真热闹！从大年初七一上班大街上就走不动了，各乡镇、各单位的彩车满大街花里胡哨，各村、各企业一伙伙踩高跷的、跑旱船的、舞狮的、舞龙的，满大街串，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去拜年。
到哪个单位提前派人去通报，单位会准备好一串鞭放在门厅，只等车马队伍人声鼎沸一齐涌进来，一声响似一声的锣鼓激荡，紧跟着鞭炮齐鸣，先是一对金黄的雄狮最先急促的跑到前头，在门厅处迎着正 噼啪 响的鞭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狮口大开，来回激情舞动，当跳到最高时，偶尔漏出破绽，看见一个人屁股撅着趴在前一个人身上，一直那样弓着背，看不见外面热情的观众，还不时要高高举起 狮头 来，我常常为那个 狮尾 折腾一天的腰担忧。
鞭炮接近尾声，队伍基本到位，锣鼓声声更加铿锵有力，寒冷的空气里充斥着热情和欢笑，伴随着鼓点龙头高高昂起头来，身子也翻滚涌动，围着中间的花池拼命游动起来，只需那么一刻，周边的家属院里几乎倾巢出动，立马包围了队伍，刚刚还空旷的院子随着紧锣密鼓的鼓点立刻达到人声鼎沸的高潮。龙头就在人群中尽情地翻腾着，一边翻腾一边往外扩场子，后面踩高跷的不紧不慢地踩着高高的两根木棍，随着扭秧歌的鼓点前走走后倒倒，站在他们身边的孩子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人，露出无比崇拜的眼神。
我最喜欢的是跑旱船的，一般是村里的爷们，却戴着个老太太帽，前胸夸张的鼓着，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腻子，也掩不住那深深的纹路，两腮涂了圆圆的腮红，还故意点上几个黑黑的痦子，身上架着一轮旱船，两边用黑布遮盖了腰以下部位，上面还撑着一个篷布，左摇右晃，边上还紧跟一位船工，拿着一把桨，煞有介事的来回划动着，和旱船里的人保持步调高度一致，由于看不见腿脚，只见旱船快速游动，神似水上划动起来，最可爱的是划船的 老奶奶 ，不时向人群抛个媚眼，一步三摇晃的架势着实笑人。一般最后的是扭秧歌的，个个腰粗气壮的，平时都是在家能干的主，才能经得住一天不停歇的到处转悠。
到了十五那天，大家迫不及待地早早吃了晚饭，锁好门窗，把门口灯先点上。当时都没有车，全家一路小跑往街里窜，路上早已浩浩荡荡，像刚散了电影。早去选好有利地形，只等花枝招展的队伍从眼前一一走过，里三层外三层，那场面，真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想挤出去比登天都难。等队伍快被人群挤中间去了，开来一辆偏三，紧贴着人群往外逼，吓得我脚不沾地夹在人群里，才逃过被压着的危险。
最先是彩车缓缓开来，最高处站着一窈窕淑女，像月亮中的嫦娥，高高在上俯瞰着车下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惹得车下人群不时仰头张望，那美女据说是我同学的姐姐，让我们私底下崇拜了好多年。
一车 八仙过海 ，一车 金陵十三钗 ，一伙唐僧师徒四人是孩子们的最爱，只见那孙悟空手拿金箍棒一边抓耳挠腮，一边舞着金箍棒往外扩场子，那猪八戒坦胸露乳，身上背了一个花姑娘，憨态可掬的朝着人群卖弄着他的漂亮媳妇，惹得孩子们一路紧紧追随。
还有骑毛驴的 老太太 ，手持济公手里那把支离破碎的蒲扇，不时朝紧贴着他的人群煽情地扑一下，另一手牵驴辔头，把驴头扯得一仰一仰的神气十足。队伍后面黄绸包头、敲锣打鼓的壮汉浑身有使不完得劲，猛烈的敲击着手里的家伙头，把我年轻的心脏震荡的兴奋难抑。
忽然来了一队 高官 ，前面随从高高举着 回避 肃静 的牌子，像电影里皇上要驾到的阵势，随从后面精致的轿子里抬着神秘的 高官 ，煞有介事的浩浩荡荡而过。最后是扭秧歌的方队，有的方队拿着两把彩扇，不停地扇忽，有的拿着两条红绸缎，起劲的扭动着腰肢，两只脚随着鼓点一住不住的颠三倒四的来回踮着，尾随着大队人马向前挪去······
人群里孩子小的基本都骑在 父亲 的脖子上，小情侣紧紧拉着手，生怕被冲散，老人被子女保护在胸前，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洋溢着出神的笑容，过年的疲惫、 生活 的艰辛、第二天的开学，在这一刻统统抛到九霄云外，脸上的褶皱此刻都是任意的折叠着，全民进入节日的狂欢氛围里。
我想往前挤，却被一股人流裹挟着往后倒退了许多，有一种被洪水淹没的恐惧，身不由己的挤出去了好远。待到大队人马远去，站在突然松散开来的刚才还密不透风的大街上，突然有一种被遗落的落寞。
欢腾的夜，还是慢慢静了下来，回到家仍是意犹未尽，年是真的过完了，最不愿想的就是第二天的开学，重新开始了有规有矩的上学生涯，心里不免一紧，然而，热闹的锣鼓声明明还在耳畔阵阵回响······
好多年都没有玩十五的了，今年看着朋友圈里都在转发元宵节扮玩游艺活动，稳稳地坐在办公室里，竟没有一丝出去看的欲望，是我真的老了吗？给孩子们打电话，告诉她们赶快去看，得到的回答也是不如在家看直播。
万能的互联网，既拉近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又失去了面对面的机会；包罗万象的内容既充实了生命的分分秒秒，又浮躁了时光的罅隙和心灵的安恬。包装再精美的演出也抵不过当初寒冷的大街上锣鼓声声的队伍，印在孩提记忆的流年！
刘海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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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1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