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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现在收种全部机械化，家家都不喂牛了。回想以前耕种的岁月，真得非常感谢我家那头任劳任怨的老牛。
我家人多，地也多。平时拉拉拽拽的，全靠人力。 父亲 在乡牛市买了头小牛，作为种地的帮手。小牛初来我家时，又瘦又小。它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撒欢。母亲看到它，满心欢喜地说： 往后重活累活全指望它，好日子有盼头喽！ 我更 开心 ，每天放学后都跑到牛棚瞅它几眼，周末还牵着它放放风，去湾边吃草。
父亲对小牛疼爱有加，让它吃鲜嫩的青草，不时再掺几把料。半年后，小牛长高了，变肥了。通体的黄毛油亮亮的，在阳光下，像烁烁发光的绸缎。父亲把它拴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南来北往的人路过时都禁不住啧啧称赞。父亲说，长成大牛了，该学着干活了。于是给它套上牛梭，戴上笼嘴，让它去耕地。一开始，大牛总是尥蹶子。父亲挥动长长的皮鞭，抽到它的背上。大牛终于被驯服了，很快抄起了各种农活。
一天放学回家，母亲喜滋滋地说： 咱家添小牛了。 我赶快跑到牛棚，只见大牛舔着小牛的身体，眼里充满无限柔情。大牛骄傲地做了母亲，性情更加温顺了。一会儿看不到牛犊，就 哞哞 呼唤。每次往院外牵它，它边走边扭头往身后看，生怕落下自己的孩子。
大牛不挑吃，一年四季除了麦秸就是玉米秸。平时父亲喂牛，一到农忙季节，这活儿就落在我身上。放学后我急匆匆往家赶，放下书包，到草屋里拿起大筛子，三下五除二攉满麦秸。将筛子倾斜，先用手在中间来回搅动，再端起来反复用力筛。筛干净后倒进石槽，大牛低下头，大口大口吃起来。饮它时，倒一锅泔水，撒上一捧玉米面。它先用舌头捞稠的，再把头扎进锅里，一口气喝完。大牛胃口好，即便生病，也没掉过膘。
大牛不挑住。我家院落小，盖得牛棚又窄又矮。夏天又闷又热，冬天又潮又冷。只有日上正午时，才从小窗户里透进一缕阳光。大牛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了十多个春夏秋冬。
大牛力气大，干活从不耍滑头。有一次它拉着满满一车玉米上坡，伸长脖子使劲拉，还是上不去。它干脆跪下来，用膝盖往上一寸一寸地挪。那年夏天，大牛闹痢疾，好几顿不吃草，冒着33℃的高温，耘了三亩棉花地。干完活，它大汗淋漓，眼眶里含着泪。大牛不光对主人忠诚，乡邻来我家借牛，牵着就走。大牛不认生，尽心尽力为别人拉套。
大牛性情温和，是家里重要的交通工具。走个远亲，套上牛车，我们坐在上面，不用吆喝，它自己就乖乖地走。
大牛每年都添个小牛，为家里增加收入。1996年我考上师范，为了凑足学费，父亲决定卖掉刚刚四个月的小牛。买主来牵小牛那天，大牛在木桩上疯狂打转，牛蹄溅起的泥土四处飞扬。大牛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凄厉绝望的叫声传出很远。大牛失去了心爱的孩子，好几天不吃不喝，整日整夜呼唤，嗓子都哑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千家万户，在 父母 的辛勤劳作下，家里添置了大部件 时风农用三轮车。之后播种机、旋耕犁、联合收割机异军突起，农民种地进入了机械化时代。大牛退居二线，过起了悠闲的日子。
岁月无情。大牛从当年的美少女，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妇。它的眼神逐渐黯淡，步履有些蹒跚。它总是卧在地上，静静地反刍，仿佛在回味自己的 人生 道路。父亲说，把老牛卖了吧。玉米秸、麦秸全打到地里，老牛没吃的了。我一声不吭，老牛为家里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让它 自然 终老多好。
庄户人家不喂牛，只好卖给牛贩子。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以2000元成交。我呆呆地看着牛贩子麻利地用粗绳套住老牛的脖子，使劲一勒，拼命往车上拉。我紧跟在老牛身后，流着泪为它送行。老牛不愿走，它拼命摇头，不停乱踢，试图挣脱缰绳。另一个牛贩子不耐烦了，拿起铁链子抽在老牛身上，老牛疼得 哞哞 直叫。终于被推上车了，老牛还是苦苦挣扎，不住地回头看着我们，看着曾经让它难舍难离的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老牛走了，极不情愿地走了。它存满泪水的眼眶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那种任劳任怨后却不能自主命运的悲伤。
老牛走了，它勤勤恳恳、埋头苦干的精神；它忠于职守、任劳任怨的品格；它耿直倔强、与命运抗争的斗志，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老牛又回来了，我牵着它在湾边吃青草哩！我的老牛，归去来兮！
【作者简介】高洪新，女，高唐县第二实验小学语文教师。喜欢读书， 梦想 成为会写作的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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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5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