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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秋雨显得格外的凉。秋意将它特有的萧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又将脖子缩了缩，几乎将脸埋进了衣领里。那雨水斜斜地钻进我的脖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鬼地方，天气真他妈的鬼！ 我咒骂着。
这个地方我曾经再熟悉不过了。如今，对于我，已经很陌生。乡间的车本就太少，何况这个地方又太偏僻，等了大半天连辆车的鬼影子也没碰上。
我不时嘟囔着。无边的旷野里，只有我茕茕孑立。望眼欲穿中，远远的，终于晃晃悠悠开来了一辆车。我喜出望外。到了近前，我刚一扬手，那车着了魔一般，一脚油门，飘然而过，溅了我一身的泥水。
我挠了挠乱发，无奈地叹了口气。夜色像幅偌大的布帷，从四面八方渐渐围拢来，如同魔术师手中的布口袋，慢慢围合，而我像他夹藏在指缝间的道具，只待观众看得眼花缭乱时，杀手锏一般将我抖露。可惜，寂寞无边的旷野舞台，除了我，再没有别的观众。
四周一片静寂，只有秋雨在晚风里飘零，一股怯意悄然袭上心头。我几近动摇后悔了，可是，我已将来时的路堵死，全无退路。
我冻得浑身哆嗦，又有一辆车在我拼命的挥手里，长按喇叭，示威似地扬长而过。
伞已经被秋风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大有不支离破碎就不肯善罢甘休的势头。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不得不睁大眼睛。终于，远处又闪烁起两枚亮点，起初如豆，渐渐变大变亮。我在心里祈祷着。
是车！是卡车！我的心又一次揪得紧紧的，紧张地欣喜着。我一手努力撑着伞，一手拼命挥舞，心里念念有词，求求你，停下来吧。心念里，前车之鉴早让我不再抱有多大希望了。谁知，那车的灯光远远罩打在我身上，竟慢慢减下速来，在我身边停下。停稳后，司机从摇下半截的车窗里探出头来，问我是不是想搭车。我连连称是，高兴得语无伦次。
他打开车门，让我坐在副驾驶位置。
车里，邓丽君正卖力地唱着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 ，软软的。他很好奇地望了望我，也难怪，秋雨，旷野，一个人，破伞，就是我对自己也奇怪起来。
他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姓朱，而后脸转向我。我曾有的愤怒还堵塞在心里，竟忘了自报家门，却暴风骤雨般，描述了刚才的经历，也发泄着曾经的过往，慨叹人心不古。
不料，朱师傅道：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人心这个东西，你不经历过的，就永远不会懂。
见我茫然，他又道： 就像小邓。 他怕我不明白，朝车载音响呶呶嘴，意思说的是邓丽君。 不经过酸甜苦辣，她哪里唱得出甜蜜蜜呢？ 他说。
我正不知如何接话的时候，他又道： 当然了，小邓自己的心窗是打开的。 他又向着音响呶呶嘴，意思说的还是邓丽君。
该乐就乐，该唱就唱，这才对得起 人生 啊！ 他叹了口气。我很诧异，没想到他一个司机，居然能说出如此有 哲理 的话来。这让我想起那句央视公益广告来， 快乐 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那我们为什么不天天快乐呢？
满是阳光的感悟，和他蓬乱的头发、油渍斑斑的工作服很不协调。朱师傅咧开大嘴笑着说： 你知道吗？刚才两辆车不敢搭你，那是他们心里有把锁，设了防。 拍了拍车窗， 就像这扇窗户，从里面锁上了，看似安全了，其实也把清新的空气，还有风景通通关在了外面。
打开锁，敞开窗，让歌飘进来。那样，人才不会孤独，不会有误解，整个社会才算得上真正的和谐。 他顿了一顿又娓娓道来，一点都不像司机。
朱师傅仿佛觉察出了我的疑问，抽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伙子，我可也是一个大学生啊。 怕我不信， 读的是夜大。 他补充道。
我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他继续刚才的话题，笑眯眯地说，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将心锁上。否则，你就不会有真正的快乐。
我心头一紧：莫非，我这个急性子误解了我的朋友？我曾经为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热泪盈眶，深深感动着。如今，我可能为自己的固执，让这个曾经很熟悉的地方转眼陌生。
朱师傅见我沉默不语，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将音量稍微调高了些，邓丽君的歌声顿时氤氲开来。我心头的坚冰渐渐融化。
我摸出手机，启动了开机键。很快地，一串串信息声接连响起，那是来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的信息，信息里满是焦虑和担心。
车外的雨越来越大，然而，仿佛阳光和煦的风景此刻悄然扑进我的心房。我不再犹豫，拨出了通向朋友的电话。
原创： 灯火上樊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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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4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