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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过客，外公家里的过客，偶尔也会听起 家法 二字。家法，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治理家庭的理念，方式方法等，似乎跟实物扯不上关系。
可是，从外公口中说出来的家法，好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理念、思想等，而是一种实物，一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它会在什么场合出现呢？
比如，那时，我们去外婆家做客，外婆家有个什么好吃的，一个大西瓜或一个大香瓜，人家送的，外公外婆舍不得单独吃掉，就把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叫过来，一字儿排开，进行 分瓜 大活动。
来来来 按从小到大顺序排好，我把这个瓜切好，尽量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你们也不要着急，小的先拿，大的后拿，不要挤，不要抢 外婆作为 分瓜 的执行者，一边拿着刀，一边大声地发号司令。
不行，不行，我要站前面！
哼，我比你小，我应该站在最前面。
谁说你比我小了，你只是个子比我小而已，可是，年龄还比我大半个月呢，我应该站在你前面！
两个人开始争论不休，都想站到距 瓜 最近的位置，位置决定拿 瓜 的顺序，顺序可决定了 瓜 的大小，这些小不点儿，虽然人小，可脑子都鬼精地很。
眼看就要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了，这时，站在一边的外公，慧眼一扫，顺便咳嗽几声，然后慢条斯理、铿锵有力地说道： 不要争，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份，谁拿先，谁拿后，都没关系，反正都不会少了你们！
可是，拿在前面，可以拿到大的！ 表弟小声地嘀咕。
那就一块一块地来，切一块，拿一块，这样你们也就没法知道下一块的大小，也没法选择了！ 外公试探性地问道。
好啊，好啊！ 大朋友们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别、别，还是统一切好，统一拿吧。 小鬼头们可不愿意自己原本到手的福利就要飞走，赶紧否决外公这个方案。
好，那你们按顺序站好，别再争吵了，谁再挑起事端，就拿家法伺候。 外公严厉地威胁。
表弟表妹顿时嘘声，还做出一个害怕的眼神，安安静静地站好，不敢动弹。
家法？家法是什么？ 我这个不明所以的过客，只能疑惑地望着表妹，企图得到答案。
嘘！ 表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不再说话。
外公，家法是什么？ 我鼓起勇气，向外公寻找答案。
家法啊，家法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哪个小朋友不听话，捣乱，他就会出来，好好教训那个小朋友，所以，你得乖乖地！ 外公故作神秘地回答。
哦，家法这么神奇，竟然可以知道哪个小朋友不听话，哪个小朋友听话。 尽管还是满脸迷茫，但我还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表弟表妹肯定是见过 家法 的，可是，我没有，于是，心痒痒地，央求外公把 家法 请出来，让我瞧瞧。
家法，哪能随便出来见人的，除非有小朋友犯错误，家法才会出来，但是，一出来，那可是要惩罚小朋友的，哪个小朋友敢试一试啊！ 外公非常严肃认真地说。
是的，是的，别让他出来了，出来可不得了，会有人遭殃的。 表弟表妹一脸拒绝，生怕 家法 走出来。
我更加糊涂了，这 家法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有什么魔力。不然，表弟表妹一听 家法 二字，顿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还在打打闹闹，瞬间，变得规规矩矩，乖巧听话。
没人给我解惑，我只能把这个名字默默藏在心里，慢慢寻找答案，等着秘密揭晓的时刻。
当我搬了新家，成了外公家里的常客，甚至固定的一员，更有机会探索那个秘密 家法。
我发现，只要表弟表妹或者我们这些小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抑或是即将为了一点小事要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时候，外公总会气定神闲地走过来，威严地说道： 你们再吵吵闹闹，家法可要出来了。
爷爷，是他的错！ 表弟大嚷道。
他错在先！ 表妹也不甘示弱。
都别吵了，到时家法出来了，各打五十大板！ 外公严肃地传达 家法 的旨意。
哼，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惩罚我！ 表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之前的理直气壮。
哼，懒婆王，我才懒得跟你计较。 听到 家法 二字，表弟的嚣张气焰也下去不少。
这是表弟表妹吵架的节奏，有时，也会是我和弟弟吵架，抑或是弟弟和表弟吵架，我和表妹吵架，哎呀，各种搭配，也苦了外公这个 劝架人 。
幸好，外公有法宝，每次，只要提到 家法 ，表弟表妹不管多大的怒气，多嚣张的气焰，都会偃旗息鼓。只有我和弟弟，对于 家法 一知半解，觉得神奇，但因为从来没见过，又有点不屑一顾。
外公，家法是什么，我想看看！ 央求了无数次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再央求一次。
对啊，家法是什么，让我们看看吧。 弟弟好奇心更甚。
表弟表妹在一旁诡异地笑，看着我们被好奇心折磨，就是不揭晓答案，故作高深，故作神秘。
你们真的想知道？ 外公笑着问道。
嗯，真的，特别想知道！ 我和弟弟那两双期盼的眼睛都快要掉到地上。
让你们看看也不妨，舍得你们以后对我的家法产生质疑。 这一次，外公终于松了口，答应让我们开开眼界。
我和弟弟紧紧地跟在外公后边，都想第一时间见到 家法 的庐山真面目。
1、2、3，家法出来了！ 只见外公走到屋里的角落，从一个高高的柜子上摸索了一会。转眼，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小竹竿，油光滑亮，一节一节，清晰可见每一个节点，看来，这根竹竿并不常用。
外公，这就是家法！ 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接着，又忍不住一顿笑，笑弯了腰，笑疼了肚子，差不多就要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弟弟跟我一样的表情，笑得前俯后仰。
倒是表弟表妹，已经见怪不怪，一脸淡然。
怎么啦，笑什么，难道见到我的家法，你不怕吗？ 外公故意严肃地问道。
外公，你不是主张，不能打孩子的 教育 理念吗，怎么，你收藏的家法，也是一根打孩子的凶器呢！ 原本笑疼的肚子，又要更疼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趁眼泪出来前，我赶紧插进去一句。
这不是一般的竹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家法’，它拥有神奇的魔力，谁不听话，它就会惩罚谁，不是我要打你们，而是家法要打你们。当然，它也轻易不出手！ 外公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到外公一脸严肃，我顿时觉得自己太肤浅，你跟一个小孩说深奥抽象的家法，是没人能懂得，但是你拿着一根竹棍，跟一个小孩说： 这就是家法，拥有神奇的魔力，如果你不听话，做错了事，它就会出现，就会惩罚你。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几岁的小朋友更容易明白、接受。
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背后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督促他，往好的方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从此，我对这根竹竿也渐渐另眼相看了。在我们眼中，它真的不是一根竹竿，而是 家法 ，一个威严的法官，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虽然，外公说起 家法 的次数很多，但拿出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实在威慑不到，那也只是把 家法 在手中扬一扬，通常到了这个地步， 家法 出鞘，无人不服。
家法 不仅起到威慑作用，如一个执行任务的警察，但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种信仰，一个躲在暗处的先知。对我们这群小孩来说，只要做错了事， 家法 都会知道，所以，就算无人的时候，我们也不敢做错事，因为 家法 虽然躺在角落，但随时在监督我们，告诫我们，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坏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根小竹竿被拿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渐渐被人淡忘，但，外公的家法却一直在我们心中！
彦子
2018年12月11日星期二伦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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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4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