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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玲
我们村属平原地带，且大多都是盐碱地。早些年因烧柴紧张，秋后的田边地头及沟沟坎坎的杂草，都被村民们拾掇得干干净净，因而烧柴在我们那儿也成了一大难题，村民们都把柴草看得十分金贵。
为了寻找草源， 父亲 也费尽了心思，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懈地东寻西找，父亲终于发现了一块新的大陆。
在海边，父亲找到了一种叫 沙里旺 的草。 沙里旺 ，顾名思义，是喜欢生长在沙里很旺的一种草。那草的样子就像宽叶兰草，叶子总长两寸多且往外翻卷，秋后的沙里旺叶子会变硬，晒干后烧起来火势旺，做饭见烧。只是因为它太矮，割起来相当费劲，所以即使满海边洋洋洒洒的到处都是，也很少有人前来采割。
放着这么好的草不要，家里锅底却没柴烧，这让爱动脑子的父亲喜出望外，他决定收复这片草原。
父亲找来了一把用钝了的破菜刀，去掉了刀把，在刀背的中间处，经过反复试验安上了一个角度适宜的长木柄，即成为了征服沙里旺得心应手的工具 推子。
父亲工作的盐场离海边近，早晨上班走的时候，他扁担上挂着绳子连同推子一起扛在肩头，还有他亲点的午饭 熟地瓜，外加一军用水壶凉水，一起带到盐场，等中午下班，大家都回家吃饭的空间，他则独自一人向海边走去。
经过一片果园地，小树间种植的花生虽已被收复完，可经过雨水的冲刷，还是有一些遗漏的花生果，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有的甚至生出了芽。那些头顶上还带着壳子的花生芽，像一个个袖珍小蘑菇亭亭玉立且萌萌哒。父亲把那些生了芽却仍戴着风雪帽的小萝莉，收了起来，装进午饭兜子里，回家后去掉壳子，洗一洗，炒上一盘，即是营养丰富、美味可口的佳肴。他自己则捡着那些没有生芽的花生果，就着地瓜吃，甜甜的，香香的口感，那叫一个对味。吃饱了，再喝上几口水送送，父亲就急三火四地去推草了。
来到海边，沙里旺如同铺就的草坪，有绿的，黄的，也有半绿半黄的，像一张平展的地毯将沙滩覆盖。父亲选了一处草比较茂密的地方，放下推子，两手握住推柄，让推刀在沙里直线前行，推出一段距离再折回来。
秋日的正午，烈日当空，那四射的光芒如无数枚细细的针头，扎在身上火辣辣的，让人疼痛难忍。赤裸着臂膀的父亲，整日被盐水蒸晒过呈现着褐紫颜色的脊背上，一行行如珠的汗水，打着滑梯似的，争先恐后地往下滚落着。在那些珠珠留下的错综痕印里，我仿佛看到了 艰辛 。父亲推一趟，直一直身子，再用手刮一下脸上的汗水，向外一甩，那可真的是将汗水摔成了八瓣。
推下来的草，经过一中午烈日的暴晒，再加上沙土的烘烤，基本上干得差不多了。为了不耽误上班的时间，有经验的父亲会看看太阳在天空的位置，或看看海水涨落的状态，便能判断出大约的时间，他会掐着时间点儿，把草收起，捆好，挑着两个草捆，先放到盐场的空闲处，待晚上下班再挑回家。
草捆在父亲的肩头颤颤悠悠，比起他在盐场挑过的一担担盐粒，可是轻松多了，而不到40岁的父亲，腰却有些弯了。此时的他，既为人父，又为人子，更晋升为了姥爷。他在养父心里，是比亲儿子还亲的孝子；在邻里间他逢求必应，乐于助人，备受尊重；工作中，他勤奋、好学，勇于攻克难题，赢得了领导及工友们的交口称赞。哦，原来有了责任与担当的肩上，让父亲又增添了一份坚韧。
每次推草回家，母亲因父亲辛苦，总有犒赏。我拿着母亲塞过来的一角钱和一个空酒瓶子，来到小卖铺打上九分钱一两的地瓜干酒，剩下的一分钱，也算是奖励我的跑腿费。父亲接过酒倒进酒盅里，慢慢放到嘴边， 吱 的一声，喝上一小口，再夹几个母亲炒好的花生米，放进口中嚼着，边嚼边发出 叭、叭 的咀嚼声，让人听得直咽口水。
到了深冬，一些沟湾因水深芦苇没被人割走的地方，父亲便打起了它们的主意。三九天的凌晨，大家还都卧在被窝里享受着温暖与安逸，父亲却顶着凛冽的寒风，带上推草的工具，摸着黑，来到结实的冰面上。早晨的芦苇被冻得干巴脆，父亲在冰上推起来相当得劲，不一会儿，他冻僵的身子上有了热气，草也推上了一个大捆。当我们还赖在炕头的时候，父亲已挑着一担草，大汗淋漓地进了家门。望着父亲热气腾腾的脸，却发现他黑色的胡须变成了一片毛茸茸的白碴。
推草的记忆携手时光飞驰不返，而劳则善心生的父亲却在我的世界播撒了一隅春庭葳蕤的薪草......
作者简介
孙玉玲，一九六零年十二月出生于烟台市莱山区，农民，二零一五年拾起了久违了的笔，也试图把我经历过的，看到的，听说的一些事，记下来，写出来，伴随着残余流年，从中寻找 开心 ，享受 快乐 。现为莱山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曾在《齐鲁年展》《迷人的风景》《胶东文学》等报刊上发表过几篇拙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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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1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