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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高原麦客
二叔 是同学的 父亲 ，因为脑梗住院大半年。他恢复期间，我去过一次。那时候他躺在床上，身体不能动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也不能说话，瘦就像一堆柴火。听同学说他恢复的不错，回老家办事儿，就顺道过去看看二叔。
见到二叔的时候，他正坐在梧桐树下一把旧藤椅上，一只黑色的手杖靠在椅子的一边，一只脚还打着支架。花白的头发虽然稀疏，却无比精神。见到我们的时候，既惊恐又高兴。我问： 二叔，还认得我吗？
他盯着我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结结巴巴挤出了一个 平 字。看来，脑梗把他大脑的回路阻断了。显然，他经过了努力的回忆，还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的内心，不免泛出一丝丝的苦涩。唉！二叔，原本也算四里八乡的风云 人物 。年轻的时候，被村里人亲切的成为 大木匠。老了，老了，本根享受 生活 的硕果，却变成了这样 。
二叔不但做得一手木匠活，并且四里八乡，谁家盖房子，那个村子修庙，建学校，能请到二叔监造，是一件无比荣耀事情。二叔不但手艺好，做活也负责任，主家没有放心的。我们村，包括临近的村子，如果谁家盖房子，基本不用外边的工队。
二叔是见过世面的人，年轻的时候，也非常喜欢我们这些娃娃，见了我们不免义正言辞讲几句大道理。而我们也并不怕他，逢年过节，过去找同学玩的时候，有时还会和二叔小酌几杯。他虽不抽烟，但酒还能喝上几口，三杯酒下肚，常常满脸赤红，用血气方刚形容在恰当不过。
二叔干了大半辈子木匠，上了年纪干不动时，就把自己的手艺和工队传交给了小儿子打理。他回家也没闲着，先是种果树，效益一般，又开始搞养殖。养奶牛，样种猪，繁殖小猪，一辈子轰轰烈烈。每次去他家里，都能看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
虽然行情忽好忽坏，而他一直坚持着养殖。去年冬里天寒地冻，他忙完养殖场里的活儿，回村里看别人打牌。只看一会儿，觉得脑袋发懵，当场晕倒。送到医院，被诊断为脑梗，因为出血量太大，只能转到市级医院，治疗了小半年。
经过治疗，虽然命保下来了，但是半个身子已不听使唤，并且意识像个娃娃。智商和行动力都降到两三岁左右。甚至很多日常的动作语言都要从头学起。
有几次，我打电话给同学，询问二叔恢复的情况。同学总会告诉我，比以前强多了，一天好似一天。就是老爷子有点懒，谨小慎微，在有人陪同的情况能走几步。一个人的时候，则躺在靠椅上不肯动弹，可怜兮兮的。
听同学说，前几天二叔一个人在家，去后院上厕所的时候，跌倒了。他在地上爬了几个小时，再也不敢挪动一步。同学说： 他已经吓怕了，以前跌过几次，现在胆子变的越来越小。
见我们几个说话，是否意识到大家正在聊他，还是突然回忆起什么，竟然伤心的哭了起来，嘤嘤的哭声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可爱。
同学从口袋里摸纸巾，半蹲在二叔的靠椅前，他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家长，一边帮着老父亲擦去泪水，一边劝说： 别哭了，你看大家都来看你，给你带来西瓜，纯奶，你要问候人家呀，怎么哭起来了？他们几个经常来咱们家，你再好好想想，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同学说话的时候，口气很轻，俨然是一位充满慈爱的父亲，而父亲却退化到了孩子的角色。那一刻，我被眼前这个温馨的画面感动。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他会滑稽的把原来角色颠倒。其实能这样与老父亲相处，也应该是上天给彼此一个机会。
同学把父亲的一只手拉过来，使劲的搓揉着，那只手看上去显然有点僵硬。 没事的时候，你自己就多揉揉，加强块血液循环，能恢复的快一点。 同学望着老父亲的眼睛鼓励着说。
送我们几个出来的时候，同学告诉我，得了脑梗这样的病，想要恢复生病前的样子，根本不可能。但现在每一天都有变化和进展，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现在比前几个月好多了，以前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身边根本离不开人。我要没活，就守在这里，每个星期，妹妹过来会换我两天，我回杨凌和孩子待两天，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再回老家。
自从二叔患上脑梗，同学就辞掉工作，回家专门照顾父亲。他是个挖掘机修理工，在公司技术不错，深受老板器重。为了能陪伴父亲，照顾父亲的生活，只能辞职。现在他一边照顾父亲，偶尔接点零活，生活还算过得去。
我说： 二叔状态还不错，都是你悉心照料的结果。 父母 一辈子都为我们这些儿女出付出，毫无怨言。他们老了，生病了，能整天陪伴他们身边，与其说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也是一种 幸福 。是老天给了你这个机会，好好和二叔相处，这是一段美好的日子。
同学点点头， 二叔以前的性格你们也都知道，一辈子争强好胜，从不服输，也不喜欢儿女情长。现在患了脑梗，虽然一家人渴望他恢复的 心情 较为迫切，但事与愿违。就像你说的，二叔把我们几个养育成人，是该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报恩了。
他现在一睡醒就要找我，只要我陪着他，才会安心。我现在也不图什么，每天牵着他的手出去锻炼，给他按摩手臂，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是我全部的工作。就像抚养一个孩子，看着他学说话，锻炼走路，慢慢学会自立，不但有成就感，也有幸福感。
同学是个极其普通的人，此刻他在我眼中却变的高大起来。淡淡的话语中，展现着坚韧的性格。他不但自己享受与老父亲相守的幸福，也正在影响身边的每一个人。幸福到底是什么？一千个人，对幸福有一千种理解。
有人说幸福是一种物质上的满足，有人说幸福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有人说幸福是一种心安理得得到或者索取。而我从老同学身上看到，幸福是一种守护，是一种照顾，是一种乐在其中爱的回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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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0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