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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宝山
三哥的大号叫赵金宝，在村里我们住前后院，他兄弟排行为三，他管我爹叫叔，我称呼他三哥，多少年来一直就这么叫着。
三哥老家是关南唐县的，解放前遭水灾跟 父母 兄弟逃荒落到了我们村，爹娘扛长工，他就给人家当了小羊倌，从此60年没改行就跟羊群打交道。我爹也喜欢养羊，因此每天黑夜圈了羊后，俩人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就成了他们的听众。
刚解放那几年，农村都是单干户，三哥每天在养羊的人家轮着吃饭，吃了饭他不回家，先进我们家跟我爹坐着，因为他们家窄小的连个坐的地方也少。三哥性子直，不光说高兴事，遇到烦心事也要说。比如:张某某家尖的，怕人吃，一家人蒸得那块又粗又黑的渣粘黍子糕还不够他一人吃呢；王某某家烩的干萝卜樱子菜也少的可怜，连点盐都舍不得放了，哪才叫个难吃难咽呢！他说他就最怕轮到他们这几家 三哥说话时并显露出一副心里很不舒服的样子。
三哥兄弟姊妹五个跟爹娘睡两条土炕，只有两个破盖的。他说他从没脱过衣服睡觉，身上的虱子满把抓。他说每天把五六十只羊赶到东沟子或西砂河里槽子里，头一桩事就是找个避风湾把浑身的破衣烂裳脱下来抖虱子，身上挠抓得没一处不出血 这事真叫他烦心了。
人民公社化变成大集体，生产队的羊群发展了。每年春播以后，川下就不能放牧，就得到山上去扎圈。村里的羊群就在飞狐峪上面的甸子梁放牧，草肥坡宽敞，自由自在。可那时候的烦心事是没菜吃。在山上一住两三个月，见不到一个蔬菜叶，就挖野菜吃，那时村里人一样也是吃不上蔬菜。
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后，集体的羊群分到各户，你家三只，他家五只，大家伙雇三哥放羊。每年冬天，家家都要宰只羊，这是三哥的拿手活。完活后，家家都会用家常便饭 黄糕泡肉菜来招待帮忙的人，另给喝酒的还配几个热炒冷拼菜。可谁知道三哥不会喝酒，点酒不沾。别说喝酒了，只要从酒桌边一过闻到味就会头晕目眩。这对他来说，又是多么烦心呀？
随着改革开放富民政策的深入发展，三哥自家养起了羊群，一年万元户，三年10万元的收入，真是发了羊财。三个儿子一个一群羊，都翻盖了新房，一家一处大院，全家都当了倌。羊群扩大了，三哥的烦心事也随之而来:村里的荒滩都改造成了耕地粮田，该到哪里去牧羊？通过亲戚联系上飞狐峪的岔道乡，一家子把羊群全赶到了大南山里。这样还不到两年， 封山育林禁牧 的政策来了，甸子梁又搞起了开发旅游，其它山谷也禁止放牧。三哥说:那些时，他心上快麻烦死了！三几百大的羊群，咋会一下子处理呢，一只羊一千块钱，全家人八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几十万呢！再说他对那些不会说话的牲口也有感情呀，咋也舍不得把它们卖掉。
还是孩子们想得开，把羊群折罗了，进城做生意，一样能赚钱！说干就干，两个儿子进城开发房地产，几年过后，城里买了平房买了楼房，二儿子的儿子大学毕业又被聘请到县热电力公司当了技术经理，综揽全县管道安装设计工程。
前不久，我在街上见到三哥，他说现在他老两口也来城里了，是跟孙子住楼房在一起，帮助孙子照管孙子的孩子，负责幼儿园接送重孙子。因为儿子和儿媳去山东照看正坐月子的闺女了。我说三哥这回该好好享福了，四世同堂，天伦之乐。三哥说:那也有烦心事:每天接送重孙子过马路，人多车多，只怕把孩子碰住。再说这城里太热太烦躁，那有咱村里清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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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4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