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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昕（四川）
在人的早年，或者说童年的早些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给你留下一些印象，很小很小，但就是没有忘记过？可能人人都有。我的这点印记，真的是太小太小了。它没有什么深刻含义，也没有给我 人生 启迪；既不引人积极向上，也不致人自此消沉，就只是一点印记。我以为，它能留在记忆中，自有其独特之处。
在每月最多吃一次肉的年代，狗肉、蛇肉、猫肉、死牛的肉，都是难得的荤腥，我都吃过。
妈妈赶场回来，从背篼里拿出一根 棒子 ，七、八寸长，汤圆那么粗，捏起不软不硬，又象暗红色，又象黑色，两端被细线拴紧，颠来倒去的看，不知道是什么，闻起来挺香。
妈妈不回答我们的问话，洗萝卜，切萝卜，下锅，用热水把 棒子 搓洗干净，放在萝卜上，掺上水，最后坐上甑子，让我 火烧大点 。
我一把一把的烧着火，弟弟两手攀着灶台，两眼盯着甑子。我们都没有说话，心里却很紧张，像在等待着大事发生。
一种奇怪的味道弥漫在茅草房内，以前从未闻到过，更增添了我们的急切。我站起来，看到甑子底边冒出串串油珠，混杂着萝卜的香味，肚子咕咕的叫个不停。
妈妈端开甑子，挑起 棒子 放在案板上，把它切成一个一个的椭圆形，只够装一个碗。我问 舅爷他们的呢？ 因为这是惯例，做了好吃的，都要端点给隔壁的舅爷家，就像上次他们给我们端了一碗狗肉。
妈妈小声说只有这点，算了。
围住桌子，我和弟弟急忙拈了一个 圆 到嘴里，一种奇妙的味道把我蒙住了，太香了，咸辣麻鲜，油浸浸的，各种味齐齐散发，满口生香！扒一口饭，迫不及待的又夹起第二个 圆 ，越吃越香。
圆 很快被消灭干净，萝卜吃光，萝卜汤拿来泡饭，比平日的米汤香几百倍。
可是这 圆 到底是什么，从哪来的，妈妈始终没说，大概是怕我们出去乱说。
那个 圆 从此留在我的脑海深处，慢慢也就忘了。直到十一岁那年，吃年夜饭的时候，桌上摆着很多菜，吃了一片香肠，久远的记忆突然被唤醒：那个 圆 是香肠，就是这种香肠，而且是麻辣味的！
大约是吃 圆 的同一时期，有一次我和妈妈到成都去，街道什么样，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通通不记得了，只记得买了两斤绿毛线，我妈请人织成了 母女装 ，我和她穿了很多年。
当然最关键的记忆是这个：大太阳下，我和妈妈站在明晃晃的院坝中间，我只到妈妈的腰部，牵着她的手。我使劲昂起头，看到妈妈扬起手，对半空中的一位阿姨说： 走了，走了，不送了。 那位阿姨只有上半身露出来，腰以下好像被什么墙一样的东西挡住了。幼小的我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的她，心想她咋站那么高，担心她会掉下来。
半空中的阿姨留在我脑海中。多年后的一天，这个画面突然跳出来，我当即恍然大悟，原来阿姨站在阳台上。在我们住茅草房的时候，阿姨住在高高的楼房里，在阳台上与我们告别。
我觉得我像个画家，老是记住一些意向性的画面，却又解释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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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2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