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 / 李运芳
储物盒里有一张小学二年级办理学生手册时拍的一寸半身照。灰白的底子，人像有些模糊，但仍然可见我童年时代婴儿肥的脸蛋和充满稚气的眼神。因为时间久远，照片上已有些淡黄色的斑点。
不知道什么缘由，这张照片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如果记忆准确的话，当年拍照时，正值村里小学堂修建新校舍，我们的临时教室就设在附近人家的厅堂里。学校请来了乡里照相馆的照相师，年轻漂亮的女师傅脖子上挂着一个黑黑的小匣子。一把小木凳摆在屋外的墙角，墙上挂了一方布，红的？蓝的？记不起来了。应该是一个夏天的早上，阳光灿烂，从砖瓦房上斜过来一方阴影，小木凳和背景布正好在阴影里。旁边似乎还有豆角架，挂满了长长的豆角和紫盈盈的花。
孩子们排成队，一一坐上小凳子，怯生生地盯着照相师手里的黑匣子，对它发出来的咔嚓咔嚓声陌生而好奇。
我侧着头坐在凳子上，代课的曾老师把镜头前正襟危坐的我拉过来，将我一头乱蓬蓬的长发用手指梳理了一番，扎了马尾，又从她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枚夹子，别在我的头上，夹住那些张牙舞爪的发丝。
时间定格，我穿着粉红色的长袖T恤，胸前印有一只盘在皮球上的花豹，那是爸爸特意为我上学买的。我别提多爱这只花豹了，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还看到了当年这件已被洗得发白的小童衣，妈妈把它塞在了一个旧枕头里。
印在胸前的花豹依旧那么鲜活可爱。
有一天翻旧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夹在书堆中间的小学生手册，很惊喜地发现了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撕下，认真端详，多么珍贵的照片呵！这是唯一一张完整保存下来的童年照，也是我 人生 的第二次照相。在此之前，还有一张没能保存下来的童年照，只能在记忆里搜索它的模糊影像了。
那时候乡下很多孩子别说照相，连照相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整天在大地上疯跑，过了贪玩的年纪后，就要跟着大人上山砍柴、下田割稻，闲时看牛，挑吃水，寻猪草，占据了学堂外的大半时间。
这张未能保留下的照片，应该是在我进学堂前拍的，五岁？六岁？具体年纪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大热的夏天（亦或是秋天），阳光明亮，天空湛蓝，牵着白马的照相师傅来到乡下，高大威武的白马，衣着古怪的外乡人，一人一马游走在南塘微微泛尘的乡间小路上，一群大人和孩子跟在后面看稀奇。
我们也从房子里跑出来，远远地站立住，对骏马投去惊奇和艳羡的目光。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始终没有人和照相师傅搭讪。
不记得是不是妈妈舀了一瓢水给异乡人解暑，从而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反正妈妈就那么 勇敢 地决定带我们三姐弟去拍一张合影了。
大家换好衣服，却发现我没有新衣可穿。妈妈找来找去，终于找出一套给学堂里读书的姐姐新买的秋衣秋裤，大红的上衣，大绿的裤子，穿在身上又热又闷。我本就有些委屈，这下子更不肯穿，在妈妈的 威逼利诱 下，总算别扭地穿上了。大家站成一排，在姐姐旁边的我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也许是衣服不合身，也许是没有骑马的缘故，我就那么哭呀哭呀，哭得停不下来。
我一直以为是和白马照相，但是照片里却连白马的影子都没有。为什么没有骑着白马拍照呢？是因为在马背上拍照价格更贵吧？
这是一张彩色照片。数年后，它还曾长时间出现在梳妆台妈妈陪嫁用的明镜右下角上，鲜艳的色彩，除了我，照片上所有人都笑得好 开心 ，那张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的泪珠依稀可见。后来随着时间的迁移，照片开始有了霉斑，一点点花了。再后来，完全看不出来黑白红绿，竟至于不知所踪。
但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和骏马，以及蓝得异常高远的天空。
我不喜欢大红大紫的衣着，但一直喜欢摄影，没有专业设备，只是随心所欲地拍下所见的点滴，一朵花开，一阵风起，一片云飞，一抹霞隐，都是天地间的美好和感动。我也喜欢骏马，一直 梦想 着有一天能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腾，无拘无束。直到有一天，我真的骑着一匹银灰色的马，在祁连山脚下的草场上慢吞吞地转悠时，心里有一种梦想破灭的感慨。骏马怎么只有这么高？我想要最高的那一匹马啊！
我可能一直都在怀念那匹出现在童年里的白马吧，长大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高大神骏的马了！
谨以此文献给童年的自己，也写给还在童年的孩子们，祝你们节日 快乐 ！将来长大了，也要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快乐的孩子～ |
|
发表于 2022-1-26 21: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