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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母亲一直说我是只皮猴，活泼，好动，走路总是蹦蹦跳跳，树上捉鸟，摘果子，摘橡子，摘板栗，是我的拿手好戏，又细又高的树在大人眼里高不可攀，可是我猴子一样一揪就上去了。田沟里摸虾，河沟里捉鱼也是一把好手，母亲常笑说我是投错了胎，活脱脱地一个男孩子性格。正因为一个假小子的天性，也让我吃了不少苦头，那件让我差一点丢了性命的事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零食基本上是靠自己在山上去采摘一些四月枣，五月枣，乌月爪，野板栗，野葡萄，野柿子充当童年零食的美味，家长能干一点的，就在屋前屋后栽一些樱桃、李子、毛桃、杏子树，到了季节让孩子一饱口福。
十多岁的那年瓜果飘香的秋季，也是孩子们到山里寻找食物的最好季节，那天早上，天阴沉着脸，我和同村的三个男孩子，邻家妹妹和我一行五人，到离村子十余里外一座叫马安山的大山里去捡野生板栗，我们每个人背一个布袋子，手里提一只篓子，带一顶草帽，向山里进发。早上走的时候，雾一直锁着天空没让太阳露脸，母亲告诫过我们：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进山！ 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孩子，只知道当时没下雨，不听劝告地出发了，越往山里走，天越黑，气越沉。我们五个人中间最大的一个男孩子也只有十四五岁，最小的就是我和邻家妹妹，五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想着寻找自己想吃的美食，对于出现意外事故丝毫没有经验和应对能力。
马安山是地处我镇与相邻的两镇交界的一座最大的山，因山高势陡，小时候爷爷曾对我们讲过： 马安山顶有一座很大很高的寨墙，高有好几米，厚有一米多，都是用石头磊起来的，东西南北有四个寨门，用于抵御日寇侵略者，是百姓躲难时的藏身之地。
我们踏着人把高的蒿草，钻过荆棘，手脚并用地向山顶攀爬着。
山顶高高的，黑黑的，石块磊成的寨墙终于映入眼幕，一孔上面呈半圆形的大门，远远看去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洞，门两边城墙缝隙里，枝丫八叉地长满了蒿草，寨墙的门已被树，草，剌占据，我们用手努力分开，才勉强走了进去，但整个山顶修整得比较平坦，曾经一定是一个很大面积的 广场 ，广场的中间有一条石块铺成的路，路两边有倒塌了的房屋的痕迹，广场的空地上长着栎树、松树、花果树、板栗树，树上爬满了挂着一串串珍珠一样紫得发亮的野葡萄，板栗树上有的含着酱黄色的板栗，有的已是空壳，松鼠拖着长长的尾巴，惊恐地睁着黑豆一样的眼睛，一会跳在这这棵树上，一会跳到那棵树上，敌视地看着我们，好像在说： 你们打扰了我们的宁静，来和我们争食来了！ 无论松鼠是什么态度，能尝尝这样的美食，是一种享受。
纯天然的野葡萄酸酸甜甜，野板栗脆脆甜甜，树林间只有我们移动的脚步，踩着满鞋口的烂树叶的滋滋声，风在林间穿梭的低吟声，还有我们这些孩子吃着美味的吧叽声，我们沉迷于大 自然 赐予这些美食的寻寻捡捡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莫测的树林里，天气正在发生变化。天更沉，云像是从天上掉了到了山顶，树林间被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等我们觉察到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分散在林间的小伙伴在哪里，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在林间乱吼，树枝狂魔乱舞，雨从树叶间滴落到我们的头上： 坏了，下雨了！ 我大叫着。却怎么也看不见另外四个小伙伴的影子，我几乎是哭叫着： 你们在哪儿？ 声音在空旷得令人发怵的树林间回荡，循寻着声音，他们来到我的身边，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一直低头向前寻觅，却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什么位置，如果有太阳，我们可以根据太阳辨别方向，可是现在五个人面对面就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孔，我们五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心里都有同一个声音在呼叫： 我们被大雾锁在了树林里，迷路了！
雨越下越大，树林里沙沙沙地滴水声，更加重了我们的恐惧心理，我和邻家妹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年龄最大的男孩子拿出了男子汉的气概，大声地吼叫着： 哭什么哭，我们往山顶走，找一个躲雨的地方，看能不能看见我们究竟是在什么方向！ 而这个男孩子也和我一样，根本就不知道雾锁山顶的常规。
我们五个人手拉着手，拚命地往山顶爬行，终于找到一个寨门，我们暂时有了一个躲雨的地方。可是发现，这不是我们来时的那个城门，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我们真的迷路了，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安慰着我： 不哭，我们先在这儿躲躲，等雨停了就可以看清我们从哪边来的！
我们屏气凝神，呆呆地望着看不清的天空，天哭丧着脸，不停地射下雨柱，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雾在我们身边缭绕着，故意逗弄着我们这些迷失方向的孩子，大一点的男孩子也沉默不语没了主意。这里好几里的路没有人烟，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鬼不生蛋的地方，古人选址这里建山寨是选中了陡、险、远、偏的地理优势，然而却将我们几个小孩子困于此地，总在祈祷着雨快点停下来，让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雨没有停下，雾没有散去，黑黑的寨墙上不停地往下滴着雨滴，似泪似汗，我们五个小伙伴被此情此景吓懵了，浑身筛糠似地抖动着，冷、饿、怕一切袭上心头，我想着： 如果天黑之前我们还下不了山，夜间山里的猛兽，虎、狼、蛇统统都会出来觅食，我们将成为它们最好的美味，等明天大人找到我们的时候，也许只剩一堆骨骸。 我越想越怕，最后和同行的小伙伴商量： 我们不能就这样等死，天越来越晚，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下山，无论是下到什么地方，只要有了人烟，有了湾子，我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们连滚带爬，就像后面有人追我们似的，直线往山下摸索着，越到山下，雾越淡了，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听到了狗的狂叫声，是我们的行踪，惊动了狗，也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向狗叫的地方走！ 平常怕狗怕得要命的我，现在却把狗当成了救世主。
此时的我们，一定像个叫花子，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个个落汤鸡似的狼狈，湾子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中年女性，用浓浓地邻镇口音尖叫着： 我的个妈呀，你们这些娃子是哪儿来的，一个个像个野人，吓死我了？
我主动叫着： 婶子，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某某村的娃子，在马安山顶遇到雨雾迷路了，请告诉我们，这里离我们村有多远，从什么地方才能回家？
好心的婶子愣了一下，带上斗笠，将我们带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指定了方向，叮嘱我们一直往前走，你们就能回家了。
天已擦黑的时候，我们疲惫不堪地回家了，母亲和另几个小伙伴的家长焦急地聚在一起，正商量着去寻找我们，看到五个乞丐一样的孩子回来了，都大呼小叫地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端详，我明显地感觉到有热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母亲说： 我都快急死了！
这遗失在那座山顶的童年让我感悟： 人，无论是行程的路，还是 人生 的路，都不能迷失方向，绕行一圈，回来时 天色已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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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0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