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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雅冰（四川）
夏的燥热在栀子灿烂中愈演愈烈，心莫名地跟着微微颤动。小城林立的高楼敞开的窗户次第关闭，屋内，定是空调呼啸吧！我却向往着一片真正的清凉。
一声蛙鸣的牵引，下乡的路在脚下缩短。原来，我一直就属于那片绿色的田野。
乡村的夜很静、很浓，山风轻轻拂过脸庞，拂去我 诗歌 中淡淡的忧伤。就这样，把车，静静停靠在远离喧嚣的乡村公路；把自己，全身心交给夜色。
青蛙完全不顾我这个贸然闯入者，抑或已经把我当做它们中的一部分，依然在属于它们的草丛、秧田、池塘扯开嗓门继续着它们的演唱。
站在路旁，看天边闪烁的星星与远处次第亮起的灯火，以及隐藏在山腰的农家昏黄的灯光融和在一起，汇成一条若隐若现的河。我睁大双眼努力寻找，那无数的灯火中，可有一盏马灯为我亮着？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弯新月带一群星星的夜，也是刚刚插秧的季节，也是青蛙拼命合唱的时候，我家的秧田张开嘴静静地等待，那一株株白天插下去青幽幽的秧苗经过一天太阳的炙烤，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在朦胧的月色下一如饥渴的孩子，等着母亲将饱胀乳头塞进嘴里。秧田旁边堰塘里的那一股泉眼汩汩地向外流淌着清凌凌的水，在月色下格外诱人。那可是全队人都馋涎欲滴的秧苗的救命水呀。白天随时都有人拿着瓢、挑着桶在那守候，一有水冒出来，立即有几个瓢伸过去舀，并曾有人为争水而吵得面红耳赤，打得头破血流。 父亲 在乡上上班，我家没有主要劳动力，白天抢不赢，就只有等下半夜别人都睡了，妈妈才有机会去守水。常常是我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妈妈拖了起来，年幼的我不能帮她分担劳动的艰辛，只是给她做个伴而已。
妈妈提着马灯，拉着跌跌撞撞的我穿过院外的一片墓地，来到堰塘边，一汪白花花的水在四周咧着大口的黄泥面前显得格外惹人喜爱。妈妈的眼里满是欣喜，用瓜瓢小心舀起来倒入水桶，又沿着秧田中间的沟轻轻倒下去。刚才还病怏怏的秧苗一接触到水立即变得精神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泉眼太小，舀半桶水往往要等待半个小时以上。在等水的时候，我就静静地躺在妈妈的怀里，耳朵里全部是来自大 自然 的声响：青蛙的鸣叫此起彼伏，不知名的虫子也不甘示弱地加入和声，共同演绎着一曲永不停歇的田园之歌。顽劣的我有时也会扯着破嗓子学几声蛙鸣，我的声音一出，往往四周会有瞬间的寂静，接下来便是更加大声的蛙虫鸣叫应和，我就得意地给妈妈拌一个鬼脸。偶尔，妈妈也会在守水的间隙带我提着马灯去抓泥鳅黄鳝。别看泥鳅黄鳝白天非常狡猾，躲在稀泥中，只留一个圆溜溜的小洞在外面，可一到晚上它们就都钻出稀泥，懒洋洋地躺泥面睡觉，即使马灯昏黄的光照在它们身上，它们也一动不动，只要用手轻轻一捧，它们便乖乖地做了俘虏。扯一根铁线草，在下边打个结，然后从它们的腮帮子串过去，第二天的饭桌上定会多一道酸菜煮泥鳅黄鳝了，这也算是对我们守水的犒劳吧。
而今，天天旋转匆忙的人群，浮躁像雨后的荒草毫无规则地恣意丛生，经过的一些人和事总在黑暗处突然泛起一阵墨绿，沾染了岁月的裙角，让人如鱼刺梗喉，呼吸困难。
就这样，在蛙鸣声中给疲惫的心灵洗个澡，给肺换换气。如果有来世，就做一只青蛙，即使走过最黑暗的阶段，也要一生歌唱，并清清白白地走过属于自己的路。
静听蛙鸣，我听到了黑暗中处处传来秧苗拔节的声音。无比亲切的庄稼气息，从四面八方向我紧逼，野蛮地入侵我的整个心空，我瞬间热泪盈眶。
●作者简介●
唐雅冰，四川中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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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