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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容如此阳光、自信而富有感染力，这笑容让你觉得，人世间本无阴冷晦暗的存在，一切的不如意乃至厄运与苦难，都只不过是 生活 的调料罢了。
温昕，一位深受大家喜爱的高中语文老师，名如其人或人如其名，我的同事。
用时下最流行的称呼来说，她无疑算得上是一位 美女 名副其实的那种：肤色白皙，修眉俊目，身材微瘦而匀称，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利落地扎了个马尾，步履轻盈，快人快语。但令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她脸上那几乎从未消失过的纯净、温婉、如阳光一般明丽的笑容。尤其当你知道了她这些年的生活遭际之后，你会对这笑容更平添几分由衷的敬意。
2000年的夏末秋初，我和几位同是师范院校毕业的大学生一起，应聘进入了我们现在的学校，其中就有来自信阳师院中文系的温昕。很快，她就凭着过人的综合素质和挚诚的敬业精神成长为一名学生爱戴、同事佩服、领导欣赏的优秀教师，同时担任着几个班的语文课。她的课堂是如此生动而具有吸引力，对学生又极是真心地好，即便是体艺特长班里那些一贯在文化课上敷衍了事、令人头疼不已的 问题学生 ，也都听得聚精会神、如沐春风。
彼时，温昕的爱人正在省会一家不错的私企上班，为人和善、稳重帅气，毕业于名牌大学，不仅工作能力强，还经常在篮球场上挥洒英姿。两人因为 爱情 走到一起，甜蜜而和谐。不久，女儿的出世又为他们的生活重重地添上一笔 幸福 的亮色。正像大多数城市双职工小康之家那样，一切看着都是如此美好而充盈着蒸蒸日上的朝气。
有时我不得不怀疑，倘若果如一些宗教所说的确乎存在着真实上帝的话，那么这位上帝大人一定也有着和某些凡人一样强烈的妒忌心理吧。否则，何以会不期地给尘世间那些美好善良的人们突降以残酷的厄运和诸多不幸呢？
2012年的一天，温昕正值壮年的爱人突发脑溢血，生命垂危，尽管抢救及时而挣脱了死神的魔掌，却自此落下了偏瘫后遗症，失去了正常工作的能力。在后来漫长的恢复期里，虽经温昕无微不至地精心护理，至今也只是能够基本自理罢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一个平凡小家的打击之重是可想而知的。但倘若我们据此便以为这个家庭会陷入悲情而晦暗的生活境地的话，那就错了，因为它的女主人是温昕，一位外表虽然纤弱，内心却刚强到出人预料的女子。
或许在灾难降临之初，她也曾像一般女子那样惊惶失措、暗自垂泪。但很快，那张熟悉的阳光一般的笑脸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只是眼睛深处平添了几分直面命运的傲然与倔强。她从容而果断地打理、安排着一切：照顾爱人，抚育女儿，间或去老家看望年迈多病的公婆，以替爱人尽人子之孝。令我们难以置信并深深敬服的是，即便是在爱人住院治疗期间，她也几乎没请过一天假，没缺过一堂课 哪怕迟到一次。一辆半旧的电动自行车成了她最亲密和忠实的的战友，载着她医院、学校、家里三个地方风风火火地来回奔波。
我无法想象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在这些令 人生 畏的繁琐和沉重下做到事事尽心、面面俱到的。也许是人有坚志，天亦敬畏吧，但更可能的是她在急剧地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和精力。这个纤瘦的身躯即便再刚强，其所蕴含的能量也不可能是无限的。
果不其然，在长期的过度劳累和隐抑在内心深处的巨大压力的双重折磨下，她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喉咙开始不适，继而发声与吞咽越来越困难。实在无奈之下，她便自己悄悄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诊断的结论令人震惊：甲状腺恶性肿瘤，也即是俗说的甲状腺癌！
医生严肃地建议她尽快住院手术并好好休息，否则后果不可设想，她犹豫了。其时是2015年的春天，再过两个月，她所任教的三个班的学生就要毕业了，正是至为关键的高考前冲刺阶段，一旦丢下，对学生的负面影响不可估量。还有，爱人还没完全从病残后的消沉情绪中走出来，正处于缓慢而重要的恢复期，对她的依赖和依恋无人可以替代，而正上小学的女儿更是离不开母亲的呵护······反复权衡之下，她毅然决定暂缓住院并向所有人隐瞒病情，将手术推迟到相对轻松一些的暑假再做。
面对如此困局，我能想象得出她在做出这一抉择时是多么饱受煎熬、柔肠百结。作为三个毕业班二百多名学生的主科老师，作为正被病弱丈夫全身心依赖的妻子，作为一个十来岁孩子的母亲，作为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小家庭的顶梁柱和唯一的经济来源，她的这个几乎没有选择余地的选择，令人泪目······
她一面用药物暂时减缓病情的进一步恶化，一面尽可能调整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为了保护喉咙，她在上课时全程带着扩音器，尽量减弱声带的振动，为了让学生们听得清楚，她就把扩音器的音量放到最大。就这样，一直艰难地、也可以说度日如年地坚持到了高考前夕······
新学期伊始，和其他老师一样，温昕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了 校园 。她笑容依旧，步履依旧，但整个人明显又清瘦了许多，咽喉处裸露着一道醒目的疤痕。追问之下，众人才了解到了具体情况。
她的事迹迅速传了开去，学校领导和同事们纷纷向她表达由衷的赞美和敬意，市报社的记者也在感动之下采访并报道了她。这一切给她带来了诸多光鲜的荣誉，对此，她深表谢意却淡然处之。她婉拒了同情的安慰，也没有借此向领导提出任何哪怕很合理的要求。她很清楚，任何外界的荣誉和同情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唯有继续夯实自己内心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她至今都还是一位只有着中级职称的普通教师，收入依然微薄，生活并没有因她饱受超乎常人的苦难而给予她特别的厚待。但她毫无沮丧和怨怼之情。她对生活和工作笃定的爱与达观似乎与生俱来且根植于心，无关种种高大上的官宣口号和严苛的世俗要求标准。她宛如风雨暗夜里一支美丽的红烛，跳动着虽然渺小却欢快倔强的火焰；又如夜空中点点繁星中并不特别起眼的一颗，闪耀着虽然微弱却直抵心底的光芒 为学生，为家人，为自己对生活的承诺和 梦想 。
那天去拜望他们夫妇并与他们共进晚餐，得知她每年还要去省城医院复查两次，以随时监测病情的变化。 本来他们要求我每年去四次的，可实在太麻烦，也没那个时间。 她说。
这样的复查还需要持续几年呢？ 我问她。
一直， 她回答道， 恐怕得一辈子了。 笑容依旧温和而明亮，没有半点儿颓废之气。
我默然了，面对一位在与命运之神的博弈中几乎战无不胜的奇女子，任何安慰、同情亦或夸赞的话语似乎都显得苍白而多余。柔和的灯光轻洒在他们身上，餐桌前那对相依相偎、相濡以沫的身影令人深深感动并肃然起敬。
惟愿那阳光般的笑靥永远盛开，惟愿生活从此对他们温柔以待。
祝福 他们。
作者简介：翟明辉，笔名叶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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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