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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天色微明，我坐上了开往省城的车，去参加自卫还击战的战友聚会。老连队决定纪念自卫还击战作胜利四十周年联谊会3月16日至18日在蒙自举行，这是四十年的聚会，我的心早已飞向了远方。窗外， 故乡 小城在晨曦中寂静一片，淡蓝色的天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淡淡的颜色一直延伸，蔓延了整个天空。偶尔有几只早起的鸟儿，轻鸣几声，消失在远方的树林中。人们都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这是一片多么安静和平的土地，这是一些多么勤劳善良的乡亲啊。我爱这份安宁与和平，我为我们曾经保护过这片宁静祥和而浴血奋战感到骄傲。
四十年过去了，自卫还击战的往事还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里。那是一段永远抹不掉的记忆，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场面，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那种悲壮那种惨烈，以及胜利后的欢歌笑语。一点一滴，仿佛像是拉开了闸门，记忆的洪水就汹涌而下。
四十年前，对越自卫还击战奋战了28个日日夜夜，在越南，战火所到之处，残垣断壁，遍地弹坑，就连偏僻的山村也没多少完整的茅草房。从开战第三天起，尸味一天比一天浓，人尸，牛尸，猪尸随处可见，一天天发胀腐烂。什么叫人间地狱，战场就是人间地狱，我们每分每秒面对着死亡，精神高度紧张。早春二月，越南老街、柑塘地区潮湿寒冷，白天行军打仗，晚上露营潜伏在山上，困了打个盹，虽然布了岗哨，但还要防备着越特工偷袭，处在高度戒备状态。我们就穿着一套单薄的冬服，经常冷得打颤，衣服是干了湿，湿了干，布满盐霜，近一个月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那真是臭味薰天，饭没有一天吃饱过。可是比起已牺牲的战友，我们起码还活！
近下午3点，辗转到达了蒙自城。来到观宝大酒店前人行道，对
面走来一位穿着当年那种深绿色65式军装的人，帽子上一颗红星和衣领上挂着两面不显示军衔的红领章，这是我们无比熟悉的军装！当走近时看清是战友何宝林，我们就热烈的握手、热切的问候！
参战战友们纷纷从四面八方相聚在美丽的蒙自观宝大酒店。相逢就是缘，相聚就是歌，战友们敞 开心 扉，把酒当歌，共诉离别相思之情，共叙灿烂 人生 ！
此时此刻，我的 心情 非常激动，面对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四十多年前，少年的幻想青年的盼望，在胸前开放为一朵大红花，我们在激动和喜悦中，拥抱了渴望已久的荣幸，实现了当兵梦。从军以来，我们时刻把父老乡亲的叮咛，变成脚踏实地的行动，把领导的教诲、战友的关爱、朋友的提醒化为激励上进的动能，才有军旅岁月一个又一个 成功 。
战友们大都是多年未见面，有的从离开部队后再也未见到过，所以，大家都非常高兴，非常激动！都是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那情景 感人 极了。我们都已经是60岁左右的人，可是这个时候都变成20来岁的小青年，大家一起回忆不老的青春、回忆激情燃烧的岁月！
人生苦短，世事难忘。但最难以忘怀的还是同在一个连，同在一个排，同在一个班当过兵，同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兄弟，受过这所大学校的 教育 与培养，经过朝夕相处，甘苦与共，生死相随的岁岁月月！尽管我们有着不同的名字，我们却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称呼 革命军人；尽管我们处在不同的工作单位，但我们曾经在一个部队,名为一一四团七连：尽管我们在部队服役的时间有长有短，有先有后，但都在一起操练过战斗过。战友情深，过去在部队时的一段段、一件件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时间过的真快，人生如梦，岁月无情。当年风华正茂，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现在，我们已是两鬓如霜，迈进人生的第二个春天，是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人啦。希望老战友们用一点一滴的回忆，把军中之情展开，把战友之情延续，回忆是一种 幸福 ，回忆是一种满足。为了纪念昨天，为了纪念我们亲手创造的历史。而回忆那激情满怀的当年，叙述那无私奉献的那一段时光，回顾那美好而难忘的经历，让我们的战友情谊生世不忘！
2
又是一年芳草绿，又到祭灵扫墓时。清明时节，缕缕春风诉不尽对革命烈士的无限深情，片片落英道不尽对烈士英魂的无尽哀思。
三月十六日，蒙自烈士陵园翠柏凝绿，更显得郁郁葱葱。我们怀着沉痛而崇敬的心情，深切缅怀我连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为国捐躯的四川洪雅籍何加贵战友革命烈士。表达全体战友的 思念 之情，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今天，战友们早早起来，坐上大巴向蒙自烈士陵园驶进。经十多分钟车程就到了烈士陵园。在连长蓉新士的带领下，七十余名参战战友排着整齐的队伍，有的抬着花圈、有的抬着国旗或军旗、有的拿着小黄花迈着沉重的步覆向烈士陵园大门行进，在纪念碑前隆重举行了祭奠仪式，为英烈们献花圈、献菊花，深情缅怀为国捐躯的英烈。尔后，又到何加贵战友墓前悼念好兄弟何加贵战友。在何加贵墓前，鲜艳的国旗和八一军旗随风飘动，战友们神情肃穆，心情沉重，静静地肃立着，肃立着
悼念仪式由原二排长唐大贵主持，原副连长蒋东介绍何加贵烈士的生平事迹，连长蓉新士致悼词，他最后结束时流着眼泪说： 何加贵，连长没把你带 回 来 这时，曾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铁血男儿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并失声痛哭了起来！是啊，这眼泪憋了整整四十年！此时就像水库开闸般汹涌而出，谁也忍不住了！
随后，战友们流泪向何加贵献上自己手里的小黄菊花，有的给他烧阴币、有的点上香烟、有的以酒洒地，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尔后，战友们一个个擦着眼泪，强忍着悲痛，依依向何加贵告别。他们各自分别寻找自己所在省市地区战友的墓碑瞻仰祭奠
面对烈士们的墓，我的心情澎湃起伏，四十年前，我们曾经一起血染疆场，可当我们凯旋归来时，队伍中却看不到你们那张昨天还在欢笑的面孔。你们没看到为胜利举杯共醉的场面，再也听不见亲人们的呼喊。此时此刻，苍郁的松柏在低头默哀，你们静静的躺在这里，犹如梦的山野，奏一曲无声的挽歌。我们的好兄弟好战友们，你们的生命是凋零了，你们伟岸的身躯倒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在
那个血与火的时刻停止，所有的怒吼都在生命远去的那一刻按下静音键。但是，你们顽强的意志却在我们的心中复活！在祖国人民的心中永存！兄弟们，祖国已经捍卫了尊严，凯歌早已奏响，中华民族向伟大复兴前进的脚步是多么的铿锵有力，此刻你们在墓碑下能听到吗？你们一定还能听到我们这四十多年难以舒缓的惆怅和遗憾，听到祖国人民在清明时节对你们深切沉痛的悼念之声
天国的好兄弟们，我们这些曾经共同征战、生死相依的战友决不会把你们遗忘，即使我们老了、病了，也会如这苍劲的松柏一样，岁岁年年为你们守灵，为你们讴歌。在我们心中，你们永远没有离去，永远不会消逝，我们和你们唯一区别是，你们在这美好的天国里安眠，而我们在这尘世中仰望
安息吧，我们的好战友！安息吧，我们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3
三月十七日，战友们吃了早点后，坐上大巴车直奔河口曼峨，我们曾经的临时军营所在地。车上开河高速路往河口方向急驶。只二个多小时就到了橡胶农场，在农场前行二公里往左岔路口转就进入曼峨，在山间水泥路缓缓驶进。大巴车在稍宽敞的路边停下来，战友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纷纷下车，迫不及待向曼峨二队行进。战友们沿着水泥路时行时停，边走边看。大家小心翼翼地在橡胶丛林中穿行，这里群山雄峻，丛林茂密，流水冲着溪边的杂草，送来阵阵水气。曼峨山高、谷深、林密、水量充沛，变化多端，就像一出人生大戏，波澜起伏，豪情万丈，余味不绝。
那一整山一整山的橡胶树抖抖身子向老战友微笑着，她们变得更绿了，整个山都是绿的海洋！
战友们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一路款款信步，从容眺望，一步一步走进了山之幽深处。路上行人稀少，很静，也很净，净得无一星一丝沾染。林中更无杂音，净得只有鸟啼虫吟，以及风与树在悄悄地耳鬓厮磨。好似一步一步走出人间尘寰，进入了绝世仙境。让人顿感身闲心闲，百虑尽消。
一路走，一路看，不时地重温四十年前的 生活 情景。走进橡胶树林里，战友们个个高兴得跳起来说： 当年我们连就驻在这里，连部住在这儿，一排在就住在这里，炊事班住那里，煮饭处在箐边那儿
我睡在这两棵树中间。 走到一个小坝塘前，有位战友就说： 当年我们在这里洗衣服、洗鞋，日复一日与坝塘共度了整整二十多天。 大家东跑西窜，一会儿跑到这座山，一会儿跑到那座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战友们拿出手机或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在这里合影，在那里留影！有人在曼峨二队找来当年支前民兵排长陆友文同志，跟他共同回忆四十年前的自卫还击战，了解他家的生产生活情况。并纷纷跟他合影留念，离走时，战友们依依不舍的向他惜别！
走在昔日踏过的道路上，那战前和战场生活的一幕幕好似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悦耳的军号声一响，几百人、甚至上千人在几分钟内就集中在一起，倾听部队首长的发号军令的情景。每当看电影时，那嘹亮高亢的歌声，这个连队还没唱完，那个连队就接着唱，歌声阵阵，唱出了国威、唱出了军威，真是回味无穷。在山上砍竹子做 救生圈 时，不懂实情的年轻战友们，不知道这里的嫩竹笋比黄连还苦，挖来炒肉吃，个个苦得嘴都合不拢。为提高军人的毅力和整体队伍素质，时常开展全副武装越野夜间拉练，从夜幕降临开始行军，走到第二天凌晨天亮。拉练结束，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在战前誓师动员大会上，战友们个个剃着光头，在军旗下庄严宣誓决战的那一幕幕情境，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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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又继续往前行，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当年 自卫还击战 偷渡红河吉旦的地方。车一停，战友们争先恐后的下了车，沿河边往上游走，容连长到了当年偷渡处，就高声喊： 战友们快来，我们114团偷渡红河的地方就这儿。 大家到了当年渡河处个个高兴得喜笑颜开，纷纷掏出相机或手机咔嚓 咔嚓的拍了起来。有一位战友还高呼： 红 -河！我来看你来了，我的青春 。
原副指导员王泽义站在红河边，即兴作诗： 踏着红河浪，慷慨赴战场，封锁何所惧，追击打柑糖，敌闻风丧胆，归缩到磷矿，奋勇向前冲，岂容敌猖狂，生死不足惜，魂断为南疆。
霎时，我的记忆回到四十前。对越自卫还击那一战场，却总会轻轻地触动着我的心弦，仿佛像平静的湖面上荡出一叶扁舟。
一九七九二月十六日夜晚十二点，部队向红河边静秘靠进。天下着雨，除了河水怒吼声音外，再也似乎听不到任何杂音了。我们潜伏
在红河岸边，随时准备跨越红河向越军发进攻。红河岸对面是越南境内的山头高地，谁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在喝水、吃压缩饼干，战友们个个精神抖擞蓄意待发。
二月十七日黎明，连队在焦急的等待中迎来了破晓。清晨，冲锋舟把战友们送到红河彼岸。骤然，一声炮响引发万声惊雷，千百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如同七八级地震一般!长空赤丸如流星，远处烈焰在升腾，整个暗夜变成了一片深红色。瑰丽的夜幕下，数不清的机动船和冲锋舟载着千军万马，穿梭往返，飞越红河 此时，一种中华民族神圣不可侮的情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为自己是为炎黄子孙骄傲不已!
我们到了越南老街、柑糖两省，在越南呆了二十八天。我荣幸，在战场上幸存了下来。但那段战争的岁月，我无法忘怀!我更不能忘怀的是千千万万个何加贵烈士，他们血洒南疆，为国捐躯，永远留在了南疆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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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三月十九日，这次纪念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胜利40周年南疆联谊会圆满结束。战友们纷纷感谢容连长搭建了这么好的一个平台，
让我们四面八方的参战战友在四十年后的今天再次重逢南疆，特别是有幸重走了曼峨、红河、草坝、个旧等地，让我们找回了过去的记忆，让我们更进一步增深了感情。分别时战友们都说：参加这次纪念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胜利四十周年联谊会，受益匪浅。一是见到了四十多年前一起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好战友和生死兄弟，非常高兴。二是一起悼念了我们的好兄弟何加贵战友，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三是到我们战前的练兵场个旧、曼峨，过河作战的吉旦渡口和凯旋后居住的草坝二村，寻找了我们当年年轻的足迹和军人风彩。四是在一起畅叙了我们分别四十年彼此间深深的思念。在此，衷心祝愿各位老战友一路平安，并好好保重身体，待到我们来年再相聚！
在返程途中，我蓦然回首，蒙自青山叠翠，处处鸟语花香，蓝天碧海，海鸥凌空飞翔。这就是蒙自，这就是蒙自的秀美风光。蒙自的山青水秀，景色宜人；蒙自的南疆战友之情，更是情深意长。他们的胸襟，他们的友情，如同这蓝天大海一样，深邃而宽广。让人感佩，
让人敬仰。蒙自的明天将更加灿烂辉煌！祖国的明天将更加灿烂辉煌！
作者简介：
杨永铭，傈僳族；云南省楚雄州元谋县文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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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