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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记忆中的黄河
小时候常听爷爷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爷爷总牵着我的手站在拦河大坝上，指着河对岸对我说：咱们家原来在河对岸叫河东，咱现在住的地方叫河西。由于年龄小，不懂得为什么不在河对岸住要到这儿住呢？如果住到对岸我们也是包头人了。包钢那可是大城市啊！后来慢慢知道了，很早很早以前黄河是南北道，河里的泥沙含量大，人们称：一石河水六斗沙。长年累月的奔流致使河底泥沙不断沉积，造成黄河主流在宽阔的河床不断改道，忽而河东，忽而河西，成为人类不可抗拒的 自然 规律，这就是黄河的力量，黄河的性格。
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黄河是经常泛滥，决堤，淹没农田和村庄。在我 人生 记忆库里最早储存的是五岁那年的一天， 父亲 急匆匆地跑回来，对妈妈说：河水涨得快要决堤了，你们赶快往安全的地方走，上大坝。妈妈抱着小的，拖着大的来到房后的大坝上。我只记得坝上已站满了人，人们都惊恐焦虑。后来黄河还是决了堤，村子里都成了一片汪洋。隐隐约约地记着父亲弄了一辆毛驴车把我们搬到大爹上班的四村公社，找了一间房子安顿下来。突然有一天晚上，长得像年画娃娃仅八个月的二弟晚上惊厥抽搐，妈妈吓得大声哭喊，这时爷爷奶奶跑过来，只见爷爷燃着一把蔴秆在屋子里到处燎，还踩着凳子在屋顶上燎。奶奶也点燃晾干的艾草编成的辫子到处燎，嘴里还叨念着好像是在驱邪呢。后来搬离又换了房子。之后听说那间房子里曾经吊死过一个女人。
在四村住的期间，记忆深刻的是有一天妈妈吃炒鸡蛋烙油饼，妈妈把炒鸡蛋盛在一只大碗里，上面盖着烙油饼打发我给大妈端去。路上那油饼的香味实在难以抵挡，就顺着碗沿咬了一圈豁口子。大妈见了笑眯眯地说： 哎呦，这是让耗子给咬了呀？ 河水退去，背井离乡的乡亲们都陆陆续续搬了回来。在那次搬回来的路上，我还丢了一只妈妈给我做的花砌道道鞋。这是我人生留在脑海最早的记忆了，这之前什么都不记得。
小时候的那些年，黄河经常决堤，每年到了开河或是七八月份的汛期，人们把防洪防汛当作头等大事来抓。河水一旦决了堤，农民会颗粒无收，有时也会无家可归。每年到了开河时，凌片架得有房子那么高，这时黄河上空就有直升飞机扔下炸弹往开炸凌片。每到这时也是我们最为热闹的时刻了，大坝上黑压压地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飞机每扔一颗炸弹 轰隆隆 飞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还有河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气吞山河。此时你再看河面，犹如千万条巨龙缠绕，嘶咬，挟雷裹电，咆哮翻滚，齐刷刷地跌下万丈深渊，发出排山倒海的巨响，气势如虹，掀起的阵阵黄尘咆哮而去！
开通了的河面河水缓缓地流着，不时有炸蒙了的鱼漂在水面上，有胆大的人就设法把漂在水面上的鱼捞上来。 七月的羊肉，开河的鱼 味道最鲜美。那些下乡防洪蹲点的干部，见状一个劲儿的阻拦，怕出人命，拦不住就破口大骂： 那么逼馋，是命当紧还是那条鱼当紧呀？ 哎呀呀这地方的人我是服了，怎么都不怕死呀？
记得有一年开河，弟弟发现了一条大鱼在河面上漂着，就一个人跟着鱼一直往下游走，直到晚上，人们都到家了，不见弟弟的踪影。妈妈满村子里找，有小伙伴说看见弟弟往河下游走了。妈妈一听，两眼一黑：肯定跌在河里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于是村里的大人们都开始顺着河岸往下游找。妈妈已经哭得动弹不了了。夜幕已经降临，大人们喊着弟弟的名字，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 哎 的答应声。 找到了，找到了 喜出望外的人们跑着到了弟弟的跟前，见弟弟将一根粗棍子扛在肩上，后面挂着一条足有十斤重的大鱼。妈妈连滚带爬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你不要命啦？我直以为你跌河了。 后来弟弟说：他跟着这条鱼一直走，可就是捞不到，走了十几里路，好不容易水冲到岸边才捞了上来。
小时候经常看到霞光灿烂处走来的黄河纤夫们拉着装载着货物的大木船，就像列兵笔下的伏尔加河的纤夫一样，那纤夫光着黝黑的膀子，弓着背，弯着腰，一行人共同拉着一条很粗的长绳子逆流而上。遇着逆风他们的腰弯得胸脯都贴到水面了。遇到顺风顺水，大船扯起风帆疾驰而过。直到现在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些年黄河如果不发脾气，家乡会是个丰收年，黄河水造福于家乡的子孙。河头地种的是夏天作物，小麦、豌豆、扁豆、蚕豆（即我们叫大豆）、胡蔴等！汛期到来之前都已经收割了。家乡早早的就上了电，点电灯，吃白面，那是多少 梁外人 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啊！ 梁外人倒分红 ，我们就一个工能分到一块多钱！粮食丰收了，村里的青年男女就骑着自行车，驮着白面，乘着划子（小木船）去昆区、包钢换玉米面，一斤白面换两斤玉米面回来喂猪。记得邻居家有个漂亮的姑娘，找了一位河东的对象。一次她的对象与本村的后生骑自行车去包钢给未来的岳父家换玉米面，别人都换完，准备回家，他还一点都换掉。那些后生教他说： 你大声喊了哇，就说换玉茭面了，不吼怕求甚了。 这位未来的女婿就每喊一声： 换玉茭面了 后面附加上 不吼怕求甚了 。回来后这件事传到姑娘耳朵里，说什么也不干了，最后毁了婚约。由于村子离包钢昆区近，村里的年轻人经常跑，所以见的世面多，姑娘们到昆区买衣服、化妆品，照相等。一些漂亮的姑娘都嫁到昆区，有的还找到了吃皇粮的对象，成了城里人！
黄河啊黄河：你已钻入我的脑海，烙在我的心中，融化在我的骨头，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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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