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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伟霞:摇篮曲-散文随笔-美文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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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5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丁伟霞
         
        永年西部太行余脉,九沟十八窑散布其间。先人泪别大槐树,东行至此,建窑烧盆安顿下来。张家烧窑的地方叫张窑,刘家烧窑的地方叫刘窑  这些窑像一个个摇篮,养育着子孙后代。有的摇篮尊贵华丽,坐拥贵胄王陵,熠熠生辉;大多数摇篮平凡普通,养育着百姓平民,无声更迭。冀窑属于后者,我在这个摇篮出生,听着歌谣长大   娃娃睡睡,娘打盹盹!山里的猫,你表来,俺家没有淘气孩!
         
        我村西北的山脚下,有一座破旧的院落,解放前曾是香火旺盛的寺院,解放后不知何故和尚们搬迁至20多里外的七里店,寺院就做了小学。教室相当简陋,红砖垒两个砖垛子,上面搭一块不规则长条木板(建筑用的脚手架),就是课桌;木质窗户只剩方形的窗框了,窗棂不知去向;门虽然锁着,但距离地面一尺来高的缝隙,足以让小孩子畅行无阻  佛搬走了,寺院没了护佑,岁月迅速侵蚀了它的庄严。我跟村里许许多多的孩子们一样,在这里完成了我的启蒙 教育 。这个院落是我成长的摇篮。
         
        我上学并不是 父母 蓄谋已久的事,而是纯属偶然。陈老师跟我家一个生产队,有一天晚上来找 父亲 商量浇地的事。正事说完,扯到我身上了。 今年秋天开学,该谁接一年级了? 母亲问陈老师, 叫这个闺女去吧!看这么大了,天天在家疯。把她撵学校圈起来算了。 当时我正在炕上唱戏  把枕巾绑在胳膊上当水袖,嘴里胡乱嘟囔着,不知害臊地扭来扭去。我听见他们的话,停止唱戏,努力想象自己吉凶未卜的未来。那时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出台,入学没有严格的年龄限制,有的家长为能专心干地里活,就把孩子早早送进学校,不求学习好赖, 只当老师给看孩子了 。我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父母扯下 枕巾水袖 ,扔进了学校。
         
        1985年秋,开学那天早晨,父亲拎着小板凳,拽着我往学校走,在大门口他把我的两通鼻涕擦去。办公室人很多,父亲交了两块多钱,拿了语文和数学课本,装进我的小书包里。
         
        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男孩居多。父亲把我的小板凳放在一个女孩旁边, 好好念书! 就急匆匆走了,来时母亲交代过,把送她进屋了,就赶紧回来。我坐在小板凳上,心扑通扑通直跳,把母亲缝制的红点点的确良小书包放到课桌上,一动不动坐了一上午。男生们很活跃,打架是他们的游戏方式,就像小狗一般腾跃跳动、互相撕咬。下午我就高兴了,因为同一个大院的两个小伙伴来了,他俩跟我同岁,看我去上学了,就哭闹着也要来。我们仨在学校一起玩,我不再孤单,而老师和其他同学的必然介入,倒让我觉得疏离不适。
         
        我们的班主任是王老师。我们班一共19名学生,12名男生,7名女生。到毕业的时候,只剩下不到十名同学了。成绩不好的,上也白上,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成绩好的,家里没钱没势,政策也不管分配,考上大学也白搭,照样找不到工作。所以,大多数家长都让孩子在学校养小伙儿,一旦十来岁有气力干活了,就辍学去打工挣钱了。其实,辍学大都不是孩子的意愿,而只是无奈屈服于家长的意志。
         
        我的同桌娟,因为家里种了一亩西瓜没人照看,父母就不让她念书了。她抗争,就要去上学,她母亲就把她的书烧了。她母亲压根没打算让娟考大学, 一个闺女家,考上大学嫁个外地人,哪还能在跟前儿伺候我? 而娟的弟弟却一直读到本科毕业。娟抗争失败,只得去地里看西瓜。我放学后去找娟,她在搭起的草棚子里面坐着,一脸不高兴。初中读鲁迅先生的《闰土》,瓜田夜景,让我想到了辍学的娟。按照村里的习俗,娟17岁就跟村里的适龄小伙子订婚,19岁就结婚了。现在娟是三个儿子的母亲,她忙忙碌碌赶会卖童装, 不干咋的,仨光头都还没娶媳妇  现在娶个媳妇得多少钱   现在的娟劳碌而满足。如果当初娟没有辍学,命运会不会改写?会不会比现在更满足呢?
         
        在这个问题上,我很感谢我的父母,他们表示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们读书。两个姐姐不堪学习压力,先后初中毕业自动退学。父母郑重告诫她们: 学校不是住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不念了,从此再不能进学校大门!可别后悔! 姐姐们当时斩钉截铁说不后悔,可后来都有不同程度的悔意。大姐做了几年民办教师,90年代初通过了民专公的考试,正式转为公办教师。二姐开个标准件门市,不少挣钱,也颇多辛苦。每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埋单。我一股犟筋,拼半条命考取了河北武安师范,而且是1994年的公费生,入学只交了400多元书本费,为家里省了一大笔开销。
         
        说到钱,想起在学习上跟我有瑜亮之争的林。林的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他跟着单身伯父 生活 ,伯父精神有点问题,时好时坏,艰难可想而知。但林很要强,成绩一直很好。五年级时,伯父犯病严重,最终撒手人寰。母亲偶有接济,但无奈条件也不好,林不得不退学,他没钱交学杂费。辍学后,林在县城的路边或者广场一角,摆小书摊卖书,虽挣不到大钱,起码能自食其力。我猜测,林之所以选择卖书,是因为有一份对读书的不舍,他离开了学校,但书仍伴随着他的 人生 。参加工作后,才知道学校是有贫困生补助名额的,林在各方面均符合条件,不知为何,当初居然没有获得补助。如果林获得补助金,完成了学业,冀窑村也许又将诞生一位大学生。命运没有如果!是的,命运的打开方式我们无法捉摸,但它开启的每一幕,都在记忆中定格,那么清晰!那么难忘!
         
        难忘我的人生第一节课。王老师在黑板上画了四线三格,范写了a,让我们照着写一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工工整整写了一行,跑到讲台上让老师看,老师一声没吭,用红笔狠狠划了个大红叉,把本子扔给我。那刺眼的红叉,深深烙在我的记忆深处,至今还鲜红闪亮。我又用了两倍的认真,重新写了一行,自认为完美无缺,结果又得了一个叉。怀疑人生啊!旁边那个臭烘烘的男生都打了对钩出去玩了,我比那个男生写得好多了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老师的耐心也被我磨没了,厉声呵斥: 再写不好,你给我小心着点! 我的心跳得山响,我怕挨揍。天!我眼前一亮,终于发现错误了,a的尾巴方向搞错了。我还没机会改过,已经放学了。我的人生第一课就这样以失败告终。晚上,我躺在房顶上,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星,用小手轻轻划着a,尾巴朝右的a。第二天,我的作业被老师判了个大红对钩。同样一根红笔,画出不同符号,给孩子们带来多么不同的感受啊。我执教以后,判作业很少用红叉,一般都用下划线标出错误的地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教学的原则,也是我的课堂相对轻松的原因所在。
         
        我们那时候上课更轻松。老师们早晨去地里干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敲钟上课,有时刚上课,紧接着就放学了,乐得我们屁颠屁颠的。但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农忙时节,农闲,就没这么幸运了。老师们大都是民办教师,工资低,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不得不把大量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上课这件事就只能暂时退避三舍。王老师说过, 光指着教书那点工资,老婆孩子都得饿死。 他曾经辞职下海经商,一年后折翼而归,重新干起老本行。但是上面给他降一级工资的处分,他的工资每月比同教龄的同事少几十块钱。很不幸的是,他刚退休没多久,在一个秋天的早晨突发脑溢血去世,几乎没领到退休以后的工资。王老师一生奔命,当终于能够停下奔波的脚步,生命竟猝然而止。我也已从教多年,发现 教师 首先只是一个职业,奉献的烛光之下洞照着百态人生。90年代末,所有的民办老师都转成公办,工资也涨起来了,可是老师们的工作热情依旧没能高涨起来,最起码没跟工资成正比地涨。这也是导致农村学校生源流失严重、城里重点学校人满为患、私立学校招生火爆的原因之一。
         
        即使老师在学校,要是忙着什么事,就让我们上自习,那等于教室里的课间活动,大家都说话,制造出一片嗡嗡嘤嘤的噪音,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一个捣蛋鬼站到讲台上挤眉弄眼表演,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突然,老师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把那个捣蛋鬼拉到教室后面,往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捣蛋鬼一点不难过  老师刚一出门,他就露出了笑容, 好家伙,踢得屁股真疼! 就是这个捣蛋鬼,初中没毕业去山西开标准件门市,因头脑活泛不拘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村里不是首富,也得是 二富 。我骑自行车回老家,不止一次碰到开奥迪的他,谈笑间,眼前总闪过老师踹他屁股的一幕,禁不住莞尔。哈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老师揍我的情景,心里偷着乐呢!
         
        因为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也没能有幸获得巴掌税的豁免权。
         
        刚入学的小孩子都爱告状,一点小事就告老师,去一趟老师办公室,似乎自身荣耀能提升一度。也许潜意识里想获得老师的关注吧。那天下午,中心校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王老师作为校长接待他们,我们班又成了纪律真空状态。我跟同桌娟,争先恐后地往办公室跑,身后还稀稀拉拉好几个同学。我们 报告 还没喊出来,人已经进办公室了,大声喊了句 谁谁谁捣乱 ,没等老师发话,又扭头往回跑。我美滋滋地坐到凳子上, 数我跑得最快!我第一个进老师办公室。 话还没说完,王老师板着脸气呼呼地走到过来,簸箕一样的大手狠狠掴在我的后脑勺上,我千辛万苦梳好的菜豆小辫被掴歪了。我一下子蒙了。 数她学习好,还带头捣乱   王老师逮着个教育契机,杀鸡儆猴。我感到很羞耻,脸一阵阵发烫  从此,我明显乖了很多。多年以后,教学中,每当我怒火冲天,想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就感到后脑勺被掌掴的力道,嚣张气焰顿消。
         
        我被老师神奇一掴而改邪归正,用母亲的话说,是知道学习了。上课好好听讲,认真完成作业,按时上早晚自习,俨然一个好学生的标本,每学期都有奖状就是佐证。我第一次领奖,是在1985年年终全体师生大会上,当接过陈老师递给我的一张奖状和一根圆珠笔,回到队伍里时,乐得我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回家后,姐姐在火炉边看我的奖状和圆珠笔,一不小心,圆珠笔掉火眼儿里面了,炉火正旺,一股黑烟,圆珠笔瞬间没了。我急得大哭,父亲赶忙去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 这个就是你的! 没办法,我只能勉强接受。荣誉激发热情,我用这支圆珠笔写语文作业,写数学作业,而且很懊恼只有这两门课,荣耀的圆珠笔少了展现的机会。
         
        那时我们主要学语文、数学,五年级才添了历史、地理、思想品德。上音、体、美课,简直是奢求,全凭哪天老师偶然兴起,才有机会。一旦有幸遇到这样的机会,我们就像过年一样高兴。一个黑得像夜一样的下雨天,讲课是不可能了,王老师说,上音乐课吧。我们集体 哦! 了一嗓子,比窗外的瓢泼大雨声音还大。王老师教我们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唱得并不规范,甚至有点五音不全,但我们很认真,唱得投入、唱得响亮。期中考试完,王老师收卷后还不到放学时间,就让我们排队上体育课。我们激动得直打哆嗦,彼此挤眉弄眼, 上体育课!上体育课!上体育课! 王老师让男生排一队,女生排一队,拿着随便捡来的小树枝跑接力。结果当然毫无悬念,女队输了。放学后,我和几个女生还拿着小树枝在操场上跑,因为不服输,更因为体育带给我们的新奇和 快乐 。我们一直跑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背着书包回家。还有一年的六月一日,中心校下发通知,为让孩子们欢度六一儿童节,每个学校都要开联欢会。王老师买了糖果,每人分了两颗,还剩一小堆儿,他说: 咱们今天开联欢会,就剩下的这点糖果,谁唱个歌,给谁一颗,谁讲个 故事 ,给谁一颗。啥时候发完糖果,啥时候联欢会结束。 老师没说 谁跳个舞,给谁一颗 ,因为那时候压根没人会跳舞,就是现在,农村的孩子也几乎没有会跳舞的。我满心希望快乐能延长下去,不仅把自己的两块糖,利用座位挨近讲桌之便悄悄放回那一堆糖中,还把自己唱歌挣来的糖也悄悄放回去,正小声撺掇同桌也这样做,王老师的媳妇来找他了,他就把剩下的糖每人一块、两块地分了,联欢会至此结束。我心疼无辜捐出去的糖   幸福 总是不能预期。对了,不能预期的还有老师的讲课进度。
         
        快期末考试了,还有小半本书没讲,老师只得昼夜开车,白天讲,早晚自习也讲。白炽灯泡照到黑板上反光厉害,我们都嚷嚷说看不清。王老师捡起半块砖头,往黑板上哧察哧察磨几下,再往磨痕上写,居然真的奏效,不怎么反光了。一个晚自习,王老师讲了一整章关于几何图形的内容,总算讲完了。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关于图形的试题,我们都不会做。
         
        早晚自习,除了老师赶课,起不到多大作用。老师们不去,很少能有同学自觉学习的。教室门的钥匙,同学们轮流带,早自习早早开门,晚自习最后锁门。轮到我的时候,我特兴奋,把钥匙用红毛线串起来,告诉母亲早早喊我起床。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自己就醒了,一咕噜爬起来,穿衣服走人。 看看这心劲儿! 母亲揶揄, 也不说衣服凉不凉了! 我平常赖床不起,总拿衣服凉说事。看来,责任真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路上一层雪似的霜,只有我的一串脚印。教室门的锁子上也蒙着晶莹的霜,我突然想起谁曾说过,用门搭撩上的霜擦擦口疮,口疮就会好。我小心开了锁,把结着厚霜的门搭撩往我嘴角的口疮上抹  天!粘住了!扯下一层皮来。疼得我龇牙咧嘴掉眼泪儿,谁想的这损招?晚自习锁门我就犯愁了。一放学,男同学一溜烟跑没影了,女同学也很快散去,只留下一、两个要好的女生陪着我。操场北面全是隆起的土坟,据说曾有白衣服的女鬼在上面游荡。我们不由自主地向那里瞅,越害怕越瞅。直至锁好门,强装镇定地往回走,一旦谁把持不住撒脚丫子开跑,大家立刻跟着一起跑,还歇斯底里大声喊叫  夜色让恐怖发酵。一直跑到大街上,灯火通明消解了恐怖,我们才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鬼在心中啊!后来,国家实行中小学生减负政策,早晚自习给取消了,我反而遗憾少了些许快乐。当时推行减负政策,在现在看来,似乎大可不必,因为我们那时候的压力跟现在的孩子们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那个时候,平常几乎没有作业,暑假仅一本暑假生活,寒假仅一本寒假生活,我们大都是快开学了才疯狂恶补。而现在的孩子,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写作业。寒暑假除了大量的作业,还要上补习班,几乎没有喘气的机会。难道我们真的输在起跑线上了吗?难道他们真的具备了更雄厚的冲刺人生的力量了吗?谁也说不清楚。但大家都宁可欠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也不愿孩子将来有个卑微的成年。假期,我不也软磨硬泡把孩子送到辅导班了吗?我不也担心孩子在百舸争流千帆竞中落后掉队吗?孰对孰错?真是颇费思量!一个矛盾、复杂的课题!我们没有压死人的作业,没有紧锣密鼓的辅导,一样迎来了毕业考试。
         
        五年级毕业考试,我的分数可以跳过六年级,直接升初中。当时在初中任教的舅舅征求我的意见,我果断说,上六年级!现在想来,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如果早一年升初中,是不是就可以早一年毕业、早一年挣钱?后来想,上六年级,认识了六年级亲爱的同学,这是我跟大家的缘分,于是很释然。六年级在八里地以外的镇上,我告别了贮存我最美好时光的小学  走出了摇篮。
         
        30余年过去了,重返昔日的摇篮  旧址上,矗立着一座崭新的教学楼,这是迎接国家验收的成果。我仔细寻觅,看能否找到哪怕一丝遗留的痕迹  地面全部硬化,连一株往昔的小草也找不见。
         
        夕阳西下,大山投下长长的阴影,像张开臂膀拥抱了学校。红彤彤的光线沿山的剪影下泄  记忆的闸门迅速开启,我的灵魂战栗  
         
        你还是当初模样/我已经历尽沧桑/那迎接你的山岗/我的小脚丫/曾将每一寸丈量/为何今日/你一瞥目光/深深触痛我心房/它像一把剑/刺穿三十年的伤  
         
        夕阳依旧灿烂!摇啊摇!我在摇篮里,还是摇篮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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