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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中期的一个秋日中午，我的一个苏州大学中文系教授朋友栾梅健，带了他的老师，找到我的茶楼喝茶小憩。一进门，栾梅健老师一边立刻向我介绍他身边的老师，他说，这是我的博士生导师范伯群老师！同时指着我，对范老师说，这是茶楼的楼主叫张寄寒，是个作家。在他身旁的一个身材魁梧、文质彬彬的文人，面带笑容的范老师，一边伸出手和我握手，一边说，有幸！有幸！认识你很高兴！其实范伯群这个名字，在我们文学界早已如雷灌耳。范伯群老师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学生会主席，复旦大学一大才子。毕业后辗转几所大学执教，，在苏州大学任教时，他致力文学评论的研究课题，积有半生的余力，把几十年来被列入另册的自清末民初以降的通俗文学重新纳入文学史的轨道，将百年文学史的另一翼，插上学术的翅膀。在范伯群老师的带领下，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的这个学科在筚路蓝缕的历程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栾梅健老师对我说，我是范老师的笫一个博士生！范老师说，他是我的博士生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学生！他们师生俩聊得很投入，我不便打扰，直到他们临走告辞时，范老师还和我交换了名片。
隔了几年，一个秋日的上午，我接得范伯群老师的电话，范老师的宏亮的声音犹为亲切，让我受宠若惊。他告诉我，明天他要带一帮同行的朋友，来周庄旅游，帮我落实一家饭店，每人吃一只大闸蟹，一定要正宗的，麻烦你了！我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好！范老师在电话那头，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说实话，我们这儿饭店里的大闸蟹大都不正宗的，虽然我联系好的这家饭店的老板，再三向我表明他们的大闸蟹是正宗的。我还是不放心。我怕范老师第一次托我办事，万一真的不正宗，岂不辜负了范老师的重托。于是，我特地乘车去巴城，找到一个老朋友，请他帮我去买十只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买回家，养在甏里。次日上午十一时，我把大闸蟹拿到饭店后，立刻去车站码头迎接范老师，接到后立刻带他们去饭店，要了一壶茶，让老师们通通喉咙。范老师一定让我陪他们一起用餐，我横说竖说，终于给我谢绝了。
中午，我去饭店门口送别范老师和他的同行们，我一进饭店，范老师立刻上前一边热情地和我握手，一边说，太感谢你了！今天的大闸蟹太好吃了，大家赞不绝口，都说好几年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大闸蟹！谢谢你的帮助！有范老师这句话，我的心更加踏实了。
每一次打开《文艺报》经常会读到有关范伯群老师研究的中国通俗文学的评论作品，以及他在中国文学评论研究上有着显著的地位和特别的贡献，我由衷地对他产生无限的敬佩之情。
事隔多年，听说范老师老伴走了多年，最近他续弦了，对方是一个吴江的乡镇企业家，在我们苏州地区赫赫有名，一位苏州作家为她写了一部长篇报告文学《傲霜的菊花》。在文学界的朋友里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怎的，都为范伯群老师感到遗憾。
一个秋日的中午，我接得范老师的电话，久违的熟悉声音啊！他说，我在你们周庄，今天我和老伴一起来，我们在后港街上的一家小饭店，请你过来一起吃个饭！好吗？我虽然和他的新夫人有点陌生，但也不好拒绝。于是，我连声说，好的，我马上来！
我赶到小饭店，登上楼梯，范老师一边热情地和我握手，一边说，好久不见了，坐！坐！我和范老师落座，范老师立刻向我介绍他旁边的女人，他说，她出生周庄，周庄还有她的亲戚哩！我让她报出亲戚的名字，我说，我都认识！她的口音和我们的口音极相似。我便找了她从事的铜字招牌谈起，谈到她童年在周庄的 故事 ，立刻消除了陌生感。范老师听我和他的新夫人用周庄方言聊天，一直暗自好笑。我对范老师说，我们说话，你听得懂吗？他边笑边说，三分之一吧！我为不让范老师冷场，我找一些他熟悉的事聊，我问，范老师，听说七十年代末，有个青年作家李华岚，是你的爱徒吗？范老师连连边点头边说，他是个才华横溢的散文作家！我非常赏识！我说，那年头，新华书店的书很少很少，一天我上街偶尔走进新华书店，只见柜台里一本新书，书名叫《迟交的作文》作者叫李华岚。我当即买下，一个黄昏把它看完，一股清新的文风扑面而来，于是，我记住了这个作者的名字。范老师凝重地说，李华岚英年早逝，在他病重时我还去他病房看望。没有多长时间，传来李华岚病逝的噩耗，我流泪了。我们沉默了一会，范老师的新夫人叫我们吃饭。
一桌菜肴很丰盛，范老师说，都是她点的菜！我一看，韭菜炒蚬肉，田螺塞肉、炖菜苋、毛豆子烧鳗鲤、鸡汁面筋、盐水毛豆荚，油闷茭白。我对范老师说，这些菜不是本地人，绝对点不出，太正宗了！
范老师边吃边赞，还不停地给我挟菜。我品尝了这几道家乡菜，对范老师说，今天的饭店找对了！他们的菜真正代表我们的家乡菜！范老师对我说，下回我带朋友来，你替我订在这家饭店，让我的朋友品尝你们真正的江南人家的家常菜。
这顿中饭后，告别范老师时，他仍然对这顿中饭菜念念不忘！我对范老师说，你啥时想吃，你就一个电话，我去叫他们准备！范老师 哈哈哈 地笑着说，可是，太麻烦你了！不过年底，我真有几个好朋友要来看我，到时正要请你帮忙！我忙说，能给范老师办事，也是我的幸运！
隔了几年，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范老师，很是想念。一日偶尔看报，得知范老师病了住院的信息，我默默祈祷范老师早日康复。前年一日，翻开《文艺报》一条触目惊心的讣告：著名作家范伯群逝世，令人悲痛异常。当年我们在小饭店的约定，你要带你的朋友来吃我们的家乡菜，没想到小饭店的一别，竟成了我们的诀别。闭上眼睛，全是范老师的慈祥的笑容，耳边响着范老师 哈哈，哈哈 的爽朗笑声。
作者简介：
张寄寒，男，江苏昆山周庄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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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4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