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静水说：黄亮，一个陕北青年，是他，让我看到人性的美好。
还有个原因，静水是路遥迷，喜欢浓浓的陕北风。
所以，我整理了这篇精彩的实录 故事 ，烟火气十足，期待你喜欢，咱们留言区见。
01
我爸去挑水时，癫病发作，从石崖上掉下去，一命归天。
我家的日子，本来就过得像破草屋，风一吹，摇摇晃晃地，爸爸一死，柱子没了，一下坍塌。
那年，我十六岁，妈妈有病，下不了庄稼地，妹妹才十岁，眼瞅着日子过不下去啦。塌了的家只有我来撑，咬着后牙根，我退了学。
再有一年就毕业了，你学得还不错，可惜呐！ 离开的时候，班主任拍着我的肩膀，长叹一口气。
唉，有啥法子！ 我拿手背擦了把泪，漠然地离开学校。
记得那是个下午，夕阳把西天的云烧得通红，我细长单薄的影子被拉成一根长棍子，渐渐地隐没在地平线。
到家时，天已黄昏。妈妈坐在灶火旁吃饭。 回来了？亮子。 她问了一句。
我嗯了一声，便撂下背上的书包，抓起一只大瓷碗，盛了碗高粱饭，张开大嘴巴，几口就扒进肚子里。
妹妹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一只长腿蚊子，嘤嘤地哼着歌，绕着灯泡没命乱撞。啪一声，我没好气，一巴掌上去就把它结束了。心里烦得像团乱麻。
村庄的夜很静，一只老狗叫了几声，苍白的月光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十户人家。
村子里已没有多少年轻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半大的姑娘更是没有。从此， 生活 将与寂寞结伴。我咬着嘴唇，把所有的不甘心咽进肚子。
妹妹这么小，能放心她去石沟里挑水吗？那一道石崖，要了爸爸的命，一想起来，心就像刀子剜。
妈妈的腿疼得要死，成天哎哟哎哟地拄着拐杖。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谁也没一点办法，老风湿，治不了。
再痛再疼，日子还是要过的。
02
我学会干所有的庄稼活。下种，锄草，打场，收割，一家三口人的温饱问题，基本就解决了。
妈妈说：: 庄稼人只要手不折，就不会饿肚子。 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过日子的艰辛，也品尝到付出后收获的喜悦。
村里的人说，黄亮是个好娃，既孝顺又勤快。村长找到我：亮，养羊致富，政府资助，扶贫一带一。
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娃，能行吗？ 我睁大困惑的双眼。
行，能养几只养几只，慢慢壮大队伍，就这么定了，先给你分五只。 村长吐掉烟头，让我签了字。
有了五只羊，我的日子变得忙碌又红火。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大黑，长腿，细脸 喊一声，它们就抬起头，咬着青草的嘴巴不动了，愣着大圆眼看我。这些鬼东西精灵着呐，懂人话。
早晨下地，上午放羊。辍学的伤口，已结疤，被时间慢慢愈合。少年的心，正在田野上狂奔。
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天空瓦蓝，云朵摇曳，心头便掠过一阵青春的悸动与渴望。我的喉结已凸出，声音又粗又亮，唇边绒绒的细毛，像刚钻出土的灯蕊草。
村里的黄大爷逗我： 亮，想媳妇不？
我想媳妇，媳妇不想我。 我也不怕他，祖孙开玩笑，口无遮拦。
龟孙子，等二棍回来了，给你弄个媳妇，听说他这几年就捣腾那事，公司叫什么来着，啊呀，俺忘了，反正，俺也不懂。
他回来的时候，给他妈买了戒子，项琏，哟哟哟！黄金的，惹得村子里的女人们都流口水，还给俺带了几瓶精装西凤酒。
黄大爷说得一脸皱纹都开了花。
二棍是黄大爷的外孙，邻村张家沟的。小时候，常来我们村玩。那时，他的鼻涕流了半尺长。我喊了声鼻涕大王，他就骂：黄亮，小心老子揍扁你。
张二棍小时野得很，一身流氓气，他一骂，我就乖乖闭上嘴。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必惹他呢？
现在，他居然干上了大事情，还发了洋财。真是不能门缝里瞅人。
03
第三年，我的羊群发展到十五只，赚了三千块钱。
我已经十九岁了，妈妈说我能谈对象了！她一拐一拐地把王媒婆找来，炒了两个菜，倒出一壶北京二锅头。
王媒婆咽了一筷子菜，抿了一口二锅头，瞧了一眼我家的破屋子，眉头挤在一块说： 我去李家塔走一趟，李候人的大闺女脑子不太好使，不过，过日子还能凑合。
李候人一听是我家来提亲的，瞪着死鱼眼： 俺闺女送给河神爷爷也不给黄亮，穷成个怂样，还想讨老婆。
唉，李候人说的是事实，我们村数我家穷，方圆十里八乡，谁不晓得。穷名出了，一时半会，挣不回个富名，想在家乡找对象，比上天难。
黄大爷说：亮，甭愁，哪天二棍回来了，我找他说叨说叨，不信给你弄不得个媳妇。
二棍几年不回来了，听说还买了小车，这小子就是有能耐。
二十岁的时候，我攒了一万块钱。妈妈说攒够了5万块，就能给我买个媳妇了。
我们村的王二，在外边打工时，就拿5万块钱，买了一个媳妇。
从青海那边买回来的，是个藏族姑娘，脸红红的，头上扎一群小辫子，骑上骡子跑得疯快。我们这没马，她只能骑骡子。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终于攒够五万块。二棍回来了，染着鸡血头，带着黑眼镜，开着丰田来看黄大爷。
二棍的到来，像乡长来我们村那么牛逼，人们围着他的车问东问西，他甩出一根根黄果树烟逢人散。我不会吸烟，他硬要我收着，我就顺手别在黄大爷的耳朵上。
当晚，黄大爷就把我叫过去，把我的情况给二棍细细说了。
二棍拉着我的手，走到院子外，神秘兮兮地咬着我的耳根： 我们有一个公司，专门fan女人，十几岁的那种，买一个至少得五万块。年龄小的，心眼少，看紧点，一般跑不了。
买媳妇，不是犯法吗？能行吗？ 我一脸紧张。
怎么不行，现在买媳妇的可多啦，你成天在村子里晃悠，外面的世界，能知道个啥。 二棍笑我太落后。
过了一月，张二棍开车来我们村的时候，车门一拉，拉出个女孩。
十几岁的样儿，黑黑，瘦瘦，小小，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亮。高颧骨，厚嘴巴，一脸痘痘，长得一点不好看。张二棍说是贵州那边的。
呀！好远。我哇了一声。
远了更不易跑掉嘛。 张二棍说。
张二棍把女孩朝我怀里一推： 你小子的媳妇啦。
我把五万块票子塞到他手里。
女孩张着惊恐的大眼望我，好像我是只老虎似的。张二棍哈哈大笑： 应该是个没开毛的鸡，你小子真走运。
夜静静的，窗外月色朦胧。我妈的鼾声从西房传过来，紧一阵，慢一阵。
我问女孩多大了？她怯怯回答，十六了。叫啥？李小花。哪里人？贵州xx县xx村人。
她的头靠着枕头，低低说： 去广州打工时，被人拐了，卖到这里。
我的心，顿时泛上一股酸味，梗上喉头，难受极了。
想不想回家？ 我摸了摸她的头。
我没家了，妈妈跟野.男人跑了，爸爸也不要我，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说着时，巴哒一声，泪水滴在枕头上。
我一把把她搂到怀： 可怜的小妹子，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是个苦命人。
夜深了，我怎么也睡不着，五万块买了个媳妇，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下地，放羊的时候，我就把李小花带上，她成了我的跟屁虫。孤独与寂寞，从此与我拜拜。
5万块买了个帮手。 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好像我买的就是个帮手，而不是媳妇。
慢慢地，李小花爱上了我，我也爱上了她，我们的第一夜，笨拙而羞涩。
我发现李小花还真是个chu女，心里高兴得像拣了个宝，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李小花浸在 幸福 里，虽不富有，但温暖。
04
李小花还没发育成熟，没屁股，没胸。我妈说瘦的女孩发育迟，小花得好好补补身子。
我就狠下心来，杀了一只羊，给小花熬骨头汤喝，慢慢地，小花的胸部鼓起来，屁股也肥了一圈。
小花已习惯我们这里的生活，似乎忘记了过去的不快。
有时候，小花双手托住下巴，呆呆望着远方，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她说有点想外婆，外婆死了，她想去外婆的坟头看看。我说等有空了，攒了钱，就带你去。
小花二十岁的时候，一点怀娃的迹象都没。我妈急了，两手一摊： 难道花五万块买的媳妇不会生娃？这下可赔大了，我们黄家的香火就得断在你手上。
我的心焉了，这可怎办？
妈妈不相信小花不会生娃，村子里的女人们都会生，就小花不会？立即让我带小花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怕啥来啥，一查，小花果然患有先天性不孕症。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有无数苍蝇在飞。
回到家，我妈点香磕头，拄着拐杖去山头的娘娘庙祷告，又找年岁大的人问了许多偏方，能想的法都想了，就是不顶用。
命！我认了。小花刚揩了旧泪，新泪又巴哒一声，滴到手背上。我说你不要难过，过几年，有合适机会，咱抱养一个，别怕，我不嫌你。小花含泪点点头。
我们的日子刚甜就长出苦。不会生娃，让小花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好像低了十八辈。
我妈是个善良的人，不恓惶人，没给小花甩脸色，虽然内心有丝丝遗憾。
妹妹已上初中，学习蛮好，我一定要供她上高中，读大学，给我们老黄家争口气。
三年后，妹妹上了高中。我俩的日子还是老样，我和小花想抱个女娃，我妈想抱个男娃。
现代人，都不想替别人养儿子，闺女心细又体贴，我们决定的时候，我妈也就不再执拗。
我带小花检查时，认识的那个老医生很和蔼。我又去找她，说出抱养打算，她说一有情况，就通知我。
半年后，我们抱养了一个女娃。粉嘟嘟的小脸很可爱。我们家的日子又有了欢声笑语。小花显得很高兴。
05
听到张二棍出事的时候，是个早上。我刚把水桶放下，我妈就拄着拐杖，慌慌张张地从大门外挪进来：哎哟，不得了啦，张二棍出事了，被警察抓走了，会不会有人来带走咱家小花？
他们的组织已被捣毁，揪出一帮幕后黑手。张二棍因拐卖罪被判刑八年。警察把被拐卖人的名字录了一单，逐个解救盘查。
三天后，警察来我家，大声问： 李小花是你买来的？
我点头。
李小花，你愿意回去吗？ 。警察问她。
我没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回去了。 小花闪着大眼，朝我看，我揪着的心一下放松了。
我怕她离我而去，把她时时放在心尖尖上。朝夕相处，已从心底里深刻爱上了她，尽管她长得并不好看。
王二从青海买回的那个藏族媳妇，生下的俩小子娃都会打酱油了，那媳妇还是跑了。从此，王二变得疯疯癫癫，常在土坡的草丛里找饺子吃。
人们说他疯了，女人跑了，急疯的。我不敢想象，失去小花我会不会变疯？
我去监狱看张二棍的时候，张二棍头上的红毛不见了，剃得光溜溜。他穿一身黄色犯人服，双手带着铁拷子，凄然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二棍，你一定要改正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你外爷让我给你捎个话：他在家等着你，你啥时改好了，再去看他。他后悔得厉害，不知道你在干犯法的事，不然，死也不让你走那条道。
二棍用劲点点头： 亮，给俺外爷捎个话，我一定重新做人。
闺女三岁的时候，我们仨去小花外婆的坟头看她了。小花跪在地上说： 外婆，我现在过得挺好。你在那边一定要 开心
一捧鲜花插在坟头，微风里带着野花甜丝丝的香。
日子，一定会越过越香的。
我相信，小花也相信。
作者：静水，自由撰稿人，高校兼职财税讲师，育儿工作者，38岁裸辞，一支笔写尽人间冷暖，陪你把孤单过勇敢。
END
静水PS：
我被黄亮的故事感动了，浓浓的陕北味，路遥风，接地气，真实的山村烟火生活，最后，他和小花的生活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如果你有故事向静水倾诉，欢迎添加jingshuimm这是静水的小号，或者树洞直达mingjie2323@126.com |
|
发表于 2022-1-26 20:4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