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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看见一只乌鸫从眼前忽闪而过，一抹黑色的魅影，实在撩人。目光不由自主追寻过去。它跳上了一棵小叶榄仁的树枝，摇头晃脑唱了几句，纵身跃下，掠过小池塘的水面，停歇到对面的鸡蛋花枝干上，又唱起歌来。
乌鸫浑身黑乎乎的，没有鲜艳夺目的羽毛，还常常被人误认为乌鸦，但它身材线条其实非常矫健 优美 ，歌声尤其婉转、多变，并且穿透力强。
就在它纵情歌唱之时，我慢慢地向这棵鸡蛋花树靠近，蹑手蹑脚，弯腿猫腰，潜伏前行，尽量不刮蹭到树木，以免产生声响惊扰了它。
要想观察乌鸫，就得这么 做贼似的 ，因为这种鸟特别警觉，一惊就飞，溜得特别快。不像珠颈斑鸠、黑领椋鸟这类体型雍容笨重的。珠颈斑鸠如果发现了人，会先背过身去，屁股朝着你，扭搭扭搭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偷眼看你。如果你跟着它走，它就三步并两步竞走，实在不行了就低飞逃走；如果你停在原地不动，它也止步，屁股朝你站着，你一走，它也走。鹊鸲、红耳鹎之类虽然也警觉，但没有乌鸫这么 神经 。总之，要接近乌鸫非常难。
果不其然，离它还有十来米呢，它扭头就跑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还没来得及沮丧呢，一低头，看到前面的露兜丛里有一对儿蝴蝶在翩翩起舞。我一眼认出，翠袖锯眼蝶！
翠袖锯眼蝶可不是一般的妖艳蝴蝶。它停歇状态时，两只翅膀耸立在背后，只露出乌突突的翅膀 背面 ，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实际上翅膀正面非常斑斓绚丽，有着荧光蓝紫色和橙色的斑纹。由于翠袖锯眼蝶翩飞时翅膀振动的频率很高，艳丽的一面很难为人注意到。
翠袖锯眼蝶遇见过不止一次，但还从未拍下过它翅膀正面的斑纹，它俩双双在我眼前飞，也极大地引诱着我来个 一箭双雕 。于是，我举起相机，拉近镜头，左瞄准，右瞄准......它俩飞哪儿，我的镜头就追到哪儿。但它俩飞得太快了，而且飞行路线毫无规律，搞得我一直在瞄准，却从未瞄准过，拍出来的画面纯天然印象派。
不一会儿，我已经浑身大汗，仿佛跟着一只鸟和两只蝴蝶跑了马拉松似的，虽然没拍出什么绝美的照片，但一点儿都没关系， 开心 啊！跟树啊、草啊、鸟啊、蝶啊，这么游逗一番，何须什么结果？只觉得：
特别物我两忘，
特别自在满足。
说起追蝶，想起两个人 宝钗和纳博科夫。
《红楼梦》里有一段 宝钗扑蝶 ，非常经典。
宝钗到潇湘馆去找黛玉，正好碰到宝玉也去找黛玉，就抽身去找别的姐妹去，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这段描写非常美，但后面的 故事 想必大家都熟悉，也是很多评论说宝钗是个 心机女 的例证。
有意思的是，如果说后面的情节很为宝钗 招黑 ，这一段却又恰恰表现出了宝钗天真、可爱的一面。追着蝴蝶的宝钗轻松、活泼，与平日里端庄持重的薛宝钗不太一样。 人物 的多面与复杂，让 小说 有读之不尽的意味。
小时候第一次看到83版电视剧《红楼梦》的这一幕，彼时压根看不懂里面的故事，只觉得宝钗扑蝶真美，真美，至今印象深刻。
至于纳博科夫，很多人知道他写了禁忌之恋小说《洛丽塔》，但其实他还是个狂热的蝴蝶搜集爱好者和研究者。
纳博科夫7岁开始捕蝴蝶，这种爱好几乎持续了他的一生，并取得了许多成就。曾有记者问他，除了写小说，您最愿意干什么？纳博科夫回答，当然是捕蝴蝶，并对它们进行研究。
《洛丽塔》中关于美国郊野风光的描写，正是来自他捕捉蝴蝶的路途所见。纳博科夫甚至在后记中写道： 我和我太太每年夏天都会外出捕捉蝴蝶......在俄勒冈州的阿什兰市，夜间或阴天能看到蝴蝶在飞舞，而我正是看到了这种蝴蝶才获得了《洛丽塔》的创作灵感。
纳博科夫对蝴蝶痴迷到什么程度呢？涂昕在《采绿》中写，他常常在居民区周围无所事事地转悠，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甚至匍匐前进，行为看起来非常怪异。有几次周围的居民认为他有小偷的嫌疑而报了警......
有关蝴蝶的故事丰富了我对作家纳博科夫的认知，而文学艺术与 自然 科学在他身上的交叠，也让我看到了博物学的魅力。
如果对纳博科夫与蝴蝶之间的关系感兴趣，可以读一读上海交大出版社 博物学文化丛书 （系列之四）的《纳博科夫的蝴蝶》。
原创：陈超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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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3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