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孙建永/作
冀北山区、桑干河畔有个一百七十多户的偏僻小山村 榆林湾，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村里的人们很穷，娶不起媳妇，全村一百多个光棍，寒不择衣，穷不择妻，人们戏称娶媳妇的标准：要人不要牲灵，要活人不要死人，要女人不要男人。
村北头的狗拴二十五岁，他家祖传会治黄疸性肝炎，当地简称黄病，家境比较可以，经人介绍与邻村刺儿沟的莲儿订了亲。
榆林湾离刺儿沟十五里，大部是崎岖难走的山路。莲儿是家里急着用钱，才勉强同意的，时间过去半年了，也不见女方提结婚的事儿，派媒人去催，媒人回来说：莲儿有退婚的打算，理由是嫌路难走。
狗拴着了急，好不容易订了个媳妇，人家又有可能提出退婚。狗拴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一有时间，他就扛着搞头铁锹去修路，他想的是他的行动会感动上帝 莲儿，村里人们笑话他是想媳妇想疯了。经过几个月，几处难走的道路修的比较好走了，顺便还挖了个避雨窑，方便了过往行人。
狗拴来到莲儿家，莲儿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说： 说路难走，只是借口，当时订婚太匆忙，没有问询好，后来听说你很懒，你去年挣了多少工分？
狗拴说： 我挣的工分是没有别人多，我是读书出身，全村人一年没有我一个人读的多。
莲儿笑了，莲儿妈笑了，莲儿的哥哥也笑了。
狗拴初中毕业后成了回乡知青，他嗜书如命，不管干什么活，总是带着书，休息的时候就看书。一次，生产队长派狗拴赶着毛驴去较远的地块送粪，毛驴前边走，狗拴在后面跟着看书，到了那块地，毛驴站住等倒口袋里的粪，狗拴就站着看书，停了一会儿，毛驴继续走，狗拴继续跟着看书，结果把粪又驼回到村里，成了人们的笑话，狗拴心想，可能他们打听到了这个笑话了。
莲儿说： 你读书多，能吃还是能喝？
狗拴说： 我读书，是提高文化水平，掌握更多的为人民服务本领。
莲儿藐视地说： 你调子还唱的不低啊，你有远大理想，你先回吧，让我再考虑考虑。
狗拴说： 你是不是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咱们就退婚吧。
莲儿说： 是你先提出退婚吗？‘考虑’不等于退婚吧！
狗拴急忙说： 我不会提出退婚，我的行动可以证明。
其实，莲儿既没有相中这个穷山村，也没有相中狗拴的人，认为狗拴是个弱书生，书呆子。她订婚的钱已经被她哥哥结婚花掉了，她等待再找一个合适的，然后与狗拴退婚。
狗拴为了娶媳妇修路，没有感动莲儿，却感动了另一个人。在一次修路中，遇着了瓢泼大雨，神仙岭村一个老大爷路过前来避雨，谈话中他说了解狗拴的情况，莲儿不愿意就算了，说他们村有个叫春莲的好姑娘，很漂亮，他愿意给做媒。
狗拴借着看戏，到神仙岭暗相了春莲，春莲欢眉大眼，的确长得漂亮，更加惊喜的是，愿意做媒的老大爷就是她 父亲 。狗拴也希望退婚了，但不能提出来，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乡俗，女方提出退婚，订婚款全退给男方，男方提出退婚，订婚款一分也要不回来，狗拴只好耐心等待莲儿退婚。
村里的老师要到市里学习，村支书到家里通知狗拴去代课，狗拴喜出望外，很少抽烟的他到供销社买了一盒红山城香烟表示庆祝。
狗拴全身心地投入到当老师上，使出浑身劫数把孩子们教好，给孩子们讲 故事 ，教唱歌，鼓励孩子们树立远大理想，如何好好学习，孩子们个个回家对家长说狗拴是个好老师。
狗拴当老师啦，在附近的村子传的风快，刚当了一个月，春莲的爹爹来到学校给狗拴提亲，并说：只要你同意，这门亲事肯定能成。狗拴装着不知道他是春莲的父亲，对他热情接待，说明了真实情况，临走的时候，一再嘱咐：什么时候退了婚，给我捎个信啊！
第二天，媒人来到家里，说莲儿家让送去彩礼，去领她来结婚。狗拴爹娘东凭西借储够了彩礼，让狗拴一块去领媳妇。这让狗拴为了难，本来等着退婚，却变成了催婚，不去吧，也不敢说出退婚，去吧，心里又想着春莲，只好提出往后推一推，遭到爹娘好一顿诉说。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去市里学习的老师回来了，狗拴也结束了代课。在爹爹的一再催促下，狗拴毫不情愿地随爹爹与媒人去了莲儿家。
莲儿问： 听说你当老师了？
狗拴说： 是一老师去学习，零时代课，现在不当了。
咱两的事，你是不是不愿意了？ 莲儿说。
愿意，不愿意我那路不是白修了？
愿意？给你捎信，你为啥不来？ 莲儿不高兴地说。
狗拴说： 一个是那几天上面来学校检查，顾不上，再个是一下没借够彩礼钱。
这次你还是把彩礼拿回去，咱们再考虑考虑吧！ 莲儿执拗地说。
尽管莲儿母亲和媒人一再打劝，莲儿执意不留彩礼，闹了个不欢而散。回来的路上，爹爹一再诉说狗拴的不是，媒人说： 莲儿心高，一开始就有些不愿意，后来经过劝说，又听说你当了老师，同意结婚，你不趁热打铁，误了机会，她们很有可能还是提出退婚。
狗拴说： 退就退吧，越快越好，她太厉害。
媒人说： 莲儿聪明伶俐，心灵手巧，人才也不错，很勤劳，是过日子的好姑娘，她家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她想退婚，当下也拿不出彩礼，我等再来给劝说劝说，趁这当儿，你们把婚结了，给 父母 省心，你不要不知足，再推的岁数大了，就不好娶了，看看咱们村有多少打光棍的？
狗拴觉的媒人说的很在理，人不能这山瞭着那山高，人的一生，机会很难把握，一旦失去，很难找回，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于是他对媒人说： 其实我喜欢她伶牙俐齿，拿得起放得下，你告诉她不要有读书无用论的思想，自古‘书中自有黄金在，高点明灯细搜寻’，请她相信，我会给她带来 幸福 的，麻烦大婶多给跑跑吧。
夏去秋来，三个月过去，还是没有莲儿的消息。狗拴一边努力参加生产劳动，一边更加起五更睡半夜地刻苦看书学习，他苦思冥想，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开始琢磨着写 小说 ，写故事， 你读书多，能吃还是能喝？ 的话语给了他很大的动力。
一天，狗拴从地里劳动归来，发现媒人正在家里，以为有了好消息，在他看来退婚、结婚都是好消息。原来莲儿妈得了黄疸性肝炎，住了二十多天医院没有治好，回到家里，肚胀的厉害，整夜无法入睡，莲儿妈知道狗拴家是祖传治这病的，托媒人前来请父亲去看病。
父亲说出了药方，狗拴一字字写了下来，到公社卫生院抓来药，其中一味药买不到，得自己刨，狗拴修路的时候发现路上就有。
第二天，狗拴提着中药和二斤点心，扛着镐头去看望未来的丈母娘，丈母娘和莲儿满心喜欢。服了三副药，肚也不胀了，也能睡着觉了，连着服了七副，把病治好。
过了不久，莲儿和哥哥带着介绍信，来与狗拴结了婚。
婚后，莲儿果然是生产劳动的好手，受到村里人们的夸奖，有时间还让狗拴教她学文化，小日子过的很美满。
新春佳节，狗拴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全家人高兴的不得了，他把稿费给了莲儿说： 你看看，读书是能吃还是能喝？ 莲儿一拳打在狗拴的胳膊上，撒娇地说： 你这山汉儿，还笑话俺的山汉儿思想，你别再把送的粪驼回来才好。
作者简介
孙建永，网名冀公，生于1950年 |
|
发表于 2022-1-26 20:2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