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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已经很冷了。这些个面色苍白、缺少血色的日子，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蜷缩着挤在一起。假装只要聚在一处就能产生温暖。
我必须要学会温暖自己，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日子。就像两只手在一起搓擦，我需要学会这样的技能。这样可以让我更独立，更有底气。度过冬天需要底气。
暖气片金属的骨骼穿梭在墙体中，一只手掌在这房间的壁柜中张开着。我只需要热量，不想感到自己是被各式各样的金属围困着，它就很知趣地躲避在暗地里，只管给我提供热量。
它的热量可能和热情地烧着煤的锅炉有关，和从楼顶上冒出的白色烟雾有关。那烟雾要比天上的云朵形象逼真，像是楼房吐出的烟圈。
在这萧索干冷的城市的冬天里，这景象也是一种可圈可点的景观。城市在某些方面更穷困潦倒，也没有农村那样鲜艳质感的烟火。
有朋友突然说：最近怎样呀，想念你啊。外面很冷的。我只好说：是哟，真的好冷。还好我很少出门。我是很少出门，像蜗牛在干旱的时候，把自己封闭起来，深居简出。
但待在房间里，还是会感到冷。不是我能敏锐地洞察这冷，而是这冷能穿透墙壁和肌肤，冻彻心扉。冷才是一支穿心箭。
我感到有一些冷气正在我的房间里盘旋，时不时用凉飕飕的鼻头、毛发或者羽毛，磨蹭我的脖颈，我的脚踝，我是手背，我的耳垂。我的房间里好像游荡着看不见的冷血动物。
当五个手指合并到一起，聚拢到我的掌心里，从指尖传递到掌心的就是要往心里钻的冰凉。只有在冬天才有这样的冰凉。也只有这样的冰凉才能证明冬天。
当我在厨房里洗碗，手上带着水出来，也会有刺骨的冰凉用细小的牙齿啃噬我的手面。以前我可以无动于衷，现在我需要用毛巾擦干。我曾经忽略不计的现在得重新重视。
还好，音乐还是温暖的。朋友的问候还是温暖的。灯光还是温暖的。用电热壶烧出的水还是热的。太阳虽然变得遥远了，但你知道它还是温暖的。
当阳光竹竿似的敲打窗户，我就把窗帘扯开，让阳光一步跨进来，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一头扑在我的被子上。
它好像很渴望缝隙，很渴望无所不至，很渴望掰开一切河蚌，吞噬一切黑暗。黑暗好像就是它最爱的粮食，就像光明就是我最爱的粮食。
我在渴望它的温暖和光明的时候，它同时也在渴望我房间里的阴冷，在渴望我身体里的孤独。
它仿佛用注射器从我身上吸取孤独，如同汲水从房间里汲取阴冷。它的渴望比我的更无声无息，也更旷日持久，更入木三分。
夜里的风声更大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也不知道要吹向哪个方向。只是野兽那样在夜里奔跑咆哮，那些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楼房都沦陷在它们的蹄子下面。
好像有一只大毛笔在夜里挥洒，在城市上空肆意地搅动，在城市所有的建筑上涂抹，所以产生了这样磅礴而苍凉的风声。冬夜才那样深不见底地冰冷地漆黑。
风经过那些突兀不讲理的屋顶，经过那些愤世嫉俗、锋芒毕露的树梢，那些顽固不化，不识好歹的石头，不免被剐蹭到皮毛。有的鲜血淋漓，但还是在狂奔。
我在夜里听到它们类似悲鸣的咆哮，就知道它们在夜里已经红了眼，它们的动作太猛，野心太坚决，势不可挡。它们已经占领了这座城市。
厨房的门在夜里自己关闭上了。连油腻腻的满肚肥肠的厨房都懂得要想方设法保住一些温暖，才不至于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冻僵。
太阳冉冉升起来，陪伴我一夜的灯，也就显得黯淡了。太阳还是那个发出光芒的耀眼夺目的太阳。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了，一直这样，顺理成章。
阳光一路高歌，一路铺张，这世界尽在眼底，尽在它手里。这看似 成功 的他们，这看似 幸福 的世界。
我还是那个约定俗成的需要被照耀的阴暗潮湿的个体。我躲在房间的格子里，如同一只瘦长的蘑菇。
原创： 无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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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