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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雪，下得真大。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乡下唯一的一条公路被严严地盖了起来，如果不是还稀稀落落地倔强挺立着两行干瘦的道旁树的话，哪里辨得出哪是田野哪是路。
那雪，确乎算得上大雪了。星期六傍晚，不紧不慢地飘舞着来了，直到第二天半晌累了，才肯停下来。
那年，我正读高中。那是一所县级重点中学，坐落在离我们村子三十里外的一个镇上，乡下唯一的一条公路把学校和我们村子连了起来。当时，我就读的那所学校在庄户人眼中很神圣，那是农家孩子出人头地最好的跳板。谁家的孩子能考上这所学校，那就等于一只脚先迈到大学的门边儿了。所以，像我这样考上学的农家孩子，身上都承托着 父母 乃至淳朴的乡邻沉重而殷切的期望，而自己心中更是时时充满着学习的压力和拼搏的动力。
那雪终于累了，老老实实地歇着去了。我忧虑焦急的心也放了下来。
学校是寄宿的，每四个星期放一次假，让我们回家换洗换洗衣服，准备好下个月的 生活 费。学校规定，星期日下午必须返校，晚上照常上课。所以，每次放假，我们都是走也匆匆回也匆匆。
母亲早早做好了午饭。吃了午饭，母亲问我： 还得今天下午赶回学校？雪这么大！
回去，晚上上课。 我说。
路上不能好走，要不就耽误一晚吧，明早上走。
哪能呢，太耽误课了！
隔着远的不一定能赶回去，这么大的雪！
没事。现在雪不化，路不滑，正好走。
那先睡点觉儿，一歇再走吧。
睡到下午2点，母亲把我叫了起来。我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接过父母省吃俭用积攒的一叠毛毛票票 三十来块钱 放进贴身的衣兜里，就推着自行车向村外走。
雪真的很大，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踩起的雪没过了棉鞋。出了村子，我试着骑上车，车轮陷进雪里，懒得动弹，蹬起来很费力。没办法，只好推着走一阵，试着骑一小会儿，再推着走一阵，时不时停下来跺跺鞋上的雪。就这样，我努力瞪着眼睛，瞄着雪中稀稀落落站着的道旁树，朝着学校的方向前行，不时地看看西边的太阳，估摸着已经走了多长时间，催促着自己加紧脚步。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走，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和车轮胎与雪路沙沙的摩擦声与我作伴，我缺一点不觉得孤寂，因为心里有个 梦想 ，一路与我温暖相伴，我只盼着早点赶回学校，脚步匆匆，身上热乎乎的。
终于走到了学校，远远望见教室里透出的柔和的灯光，我的心里顿时温暖和紧张了起来，脑海里闪现出略带倦意的同学聚精会神地学习的画面。在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赶紧进了教室。那个下午，踏着雪路，我走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心里的那个梦想也陪着我走了近两个半小时！
后来，我没有辜负父母和淳朴的乡邻们的期望，没有辜负那个雪路与我温暖相伴的梦想，考上大学跳出了农门，过上了父母心中期待于我的生活。工作后，我多次和同事们聊起过雪路求学的经历，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却不知道那都是父母种在我心田的期望和从心田里长出的梦想在支撑着我、鼓励着我。
那年，在我的生命年轮里刻下了坚硬的一圈；那雪，一到飘雪的季节，就会不由地在我的心空飘舞，一如当年的样子，不断让我加深对生活的体味和 人生 的感悟。原来，生活的真实模样就像天气一样，有晴天，也有阴雨，有阳光，也有风雪，你无法控制，也预料不准。阳光洒下来，你尽情享受它，风雪舞起来，你也要勇敢迎接它。只要心中有梦，风雪中你的心中自会有一颗太阳，温暖伴你。梦若在，路就在，风雪怎能挡住前行的路！
刚结婚时，我在山区的一所初中教书，妻子在县城的一家国营工厂上班。后来有了儿子，夫妻分居两地极不方便，我托人调到了离县城较近的一所初中。适逢县城以 教育 系统名义开发了一个大型住宅区，价格相对便宜，购房按揭贷款。盘算着自己和妻子的收入，我咬咬牙，东借西凑交上了首付，领到了房子钥匙，心中偷着乐！那时，工厂不景气，妻子的工资不高，仅够孩子的花费。我的工资去了还贷，只剩120多块钱，这就是全家一月的纯收入。日子精打细算地过，还是紧巴巴的，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家，每天我和妻子心里阳光灿烂。那时，房子就是我们最大的梦想。我们已经抓住了梦想的手了。
生活喜欢捉弄人，心里敞亮了半年多，妻子单位濒临破产，妻子下岗了，未从预料的风雪突如其来地弥漫了我和妻子心中的阳光，生活深陷困境，日子举步维艰。可房贷得按时还，它不管你的生活里落下的是阳光还是风雪。怎么办呢？我们粗茶淡饭节衣缩食，能不花的钱决不花。妻子放下端 铁饭碗 的面子，做点小本买卖补贴家用。生活虽然窘困，但是心中的梦想照亮了我们生活的现实，我们一起迎着生活的风雪奔忙，为了一半是真实一半还是梦想的房子，虽苦犹乐。我和妻子相互鼓励着： 再坚持点，面包会有的！ 过了两年半多的时间，妻子谋到了一份收入比较可观的工作，而我的工资也一路涨高，房贷轻轻松松，房子也装饰一新，日子步履轻盈，生活阳光温暖。想想那些捉襟见肘的艰难日子，妻子感概地说： 真是风雪过后必是阳光，风雪来了，只要敢走，就有路可走！
是啊，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难免会遇到风雪。但你要相信，有风雪就会有阳光，再大的雪下面也会有一条前行的路，在生活的风雪中才能真正体味到生活的滋味，才会知道什么是生活。
特别喜欢电视剧《外滩钟声》里佩佩的外婆对佩佩和心生说的一句话： 只有岁月的齿轮，碾过了生命的豆，才会散发出香浓的味道 。谁说不是呢，只有岁月的脚步，踏过生活的风雪，才会磨砺出从容的人生。
原创： 朱万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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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