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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烨
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田野里最先冒出来的，是一星星一点点的绿色。悄悄的不经意间一场微醺的春风，一撩拨，便倏然绿满天涯。一开始 自然 是在堤坡儿土坎儿向阳的地方，先是一株，又是一株，几株。一堆堆一丛丛，最后终于扯成片儿，连绵成田野里一幅壮丽的迎春图。在这图画里，它的主角，那就是野菜了。它小小的还很细弱，叶片上还有一丝微微的红，还嫩，再有几个日头它才能完全绿起来。
在我们乡村，哪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娃，小时候没吃过野菜？在那个瓜菜半年粮的年月，野菜还是我们在春天里一段儿悠悠的念想。
最早出现在田野里的野菜，当然是荠菜，青麻菜还有婆婆丁。
它们都是上好的野菜。特别是青麻菜，嚼起来微微的有些苦，但放肆的往嘴里填吧，嚼着嚼着，一股馨香便浸入心脾，一路劫持着您的味蕾，一定让您沉醉在一种怀想里不能释怀。
宋代词人周自中有《山居》诗； 又是间中一日过，明朝活计看如何。拾薪童子归来晚，报说南山野菜多。
一幅关于野菜的春的图画便跃然纸上。周是浙江永嘉人，就地理位置而言，他们那里的野菜自然要比我们早一些时候出现。特别是那个时代，人们对野菜的热衷恐怕由来已久，不然何以 归来晚 ？
小的时候每到春景天，便挎着筐子攥着一把镰刀，喊上前后左右邻居的小伙伴儿，去田野里挖野菜。
我们村西边就是一片永定河故道的老河滩。早春时节，河滩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荒枯的芦苇。那时候芦苇里还有浅浅的冰凌。热天八九月雨水荡漾起来，这里的水里也会长出鱼来；那时鲫瓜子，小麦穗儿，黄瓜条儿应有尽有。老秋了，我们一群孩子脱了裤子，光屁股跳进水里摸鱼。鲫瓜鱼大的能有巴掌大。用柳条穿了拿回家。如果谁摸到泥鳅，就像中了头彩一样高兴。因为这里的泥鳅能有擀面擀面棍粗，一尺多长。两条就可以炖一锅汤，让一家人喝得鼻梁子冒汗。
那时总有叫不出名儿的鸟儿被我们惊起，从芦苇丛里窜出来一串儿叫着一头扎进更远更茂密的芦花里······
我们开始挖野菜了。每一颗都很金贵，总带着更多的根。其实很多野菜的根须都是可以和野菜一起吃的。青麻菜的根就是。俺娘会把它们用水焯一焯，切成段儿，筛一层面粉一层野菜，一层面粉再一层野菜，半乍厚了用擀面棍儿扎几个均匀的孔洞，这样就可以蒸糕了。味道虽然远远说不上好吃，可是那年月，能糊弄饱肚子就不错了。那时候，人们一年到头苦巴苦拽就是糊弄肚子。可是肚子是个无底洞，吃了还要拉出去。拉出去就还得吃。就为了两个字 活着 。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唐 诗人 杜荀鹤的那首《山中寡妇》，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苎衣衫鬓发焦。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徵苗。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和根煮 是一种无奈，为避 征徭 而活命，不得不 和根煮 了。 带叶烧 和 鬓发焦 都能安然且过。到如今却难得挖来一些野物儿，再简单不过的加工，温水焯了，拦上几刀，只捏上一捏盐，撒上老抽食醋，几滴香油足以。要的是，寻找那种久违了的自然，和带着阳光的味道。
苏东坡还有首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蒌蒿 乃一美味野菜也。是野菜中的上乘。蒌蒿也叫芦蒿，藜蒿。草本菊科。在东北华北，中南均有分布。此物清热利湿杀虫之效。更何况还有河豚以佐之。东坡先生可谓福君。其口欲之福在文人中怕鲜有能及者。
辛弃疾有句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芥菜花 。芥菜，草本，十字花科。幼茎多毛有些微微的辣。吃法多样。温州有芥菜饭，听说好吃。可惜没吃过。芥菜头，卵形。腌制后可食。亦可用生姜清炒，一盘绝佳美味。我吃过，在饭店，还行。它们是田里种的，有了化肥的搅和，只惜不再有从前记忆里的那真和纯的味道了。
华北，数得上的野菜还很多。还有曲曲菜，马齿笕，水芹，蕨菜，枸杞头，灰菜和香椿芽儿。哪一个都是营养丰富。据说，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防癌抗癌的奇效。
再有就是华北农家用上好的黄豆发酵而成的大酱，若和野菜组合可谓世间绝配。走遍世界任何地方，还没有任何地方的人能有这等口欲之福，黄天佑之。
野菜，可贵的就是那点 野 。正是有了这种 野 才有生机，乡村的质朴和粗犷正应合了这 野 。有了乡村和田野或许才有我们人性中最终的归属。或许我们在 生活 的追求上越来越远离了乡村和田野。正是那无比广袤的大地和一望无际的草木萋萋，依旧默默的葳蕤着寥落尚且青涩的乡村。
张烨（笔名），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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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