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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树的怀念
文/罗恭
一直记得我家老宅院前些年曾植有的一棵桃树。那是我母亲坚持种下来的，静静地盘踞农家小院中央，春天发芽吐蕊，夏天绿叶缠枝，秋天桃果飘香，冬天顶风冒雪。桃树俨然成了院儿里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
这桃树呢，应该是我家由塬坡半山腰的旧宅子搬到塬顶新院子时我的母亲坚持移过来的。桃树由小树苗长到丈把高，我都见证了。据我婆说，这树是爷爷贩盐时从外地带回几颗桃子，我们姊妹兄弟吃后不知谁把桃核埋在院中长出来的。桃树长在了旧宅院子当央，就再未动过窝。而桃树被我母亲移裁到新院时已长得有六、七尺高了，其枝条繁茂且亭亭如盖，后来厮守新院子又过了若干年。
父亲 曾说过，为这棵桃树我的母亲和我婆（奶奶）吵过好几次架呢！因为搬家时，我婆说院里栽桃树不吉利、犯忌讳，桃者 逃 也，怕影响我们兄弟姐妹的前程。因此，她坚决不让我母亲移桃树上来。我母亲呢，坚持要把这棵桃树带到新家的院子里，理由是：我们姐弟们都爱吃这棵桃上树结出的桃子!
最终， 自然 是我婆让步了。
桃树因为来之不易，我母亲对伊就好像倍加呵护。春天，只要有可以施加给伊营养的东西，哪怕如小动物的尸体，也一定会被母亲深深埋在树下；夏天桃树挂果了，母亲一定会数次给伊喷洒草木灰，据说可以防治桃树的天敌---腻虫；秋天，果实成熟了，那黄灿灿地、尖头一抹绛红、沉甸甸的桃子就成了母亲心里日日夜夜的挂牵，深怕有邻家淘气小子来偷摘；冬天雪后，桃树的树干一定会被母亲铲起的积雪覆盖，说是给桃树喝饱雪水，来年的桃子才会又大又甜！
母亲对桃树照看得细致入微，简直就像是在呵护自己的又一个女子啊！
这树呢，每年结果并不多，也就几十个不等。她结出的每颗桃子有拳头那么大，通体透黄，顶上顶一髻的绛红。一到漫长的夏日过去，秋风吹起时，不堪重负的枝头总有个别 捣蛋鬼 桃子逃离枝头， 吧唧 落地，一分两瓣，露出包裹在中央那羞答答、粉红、洁净地桃核。
这时候啊，发现落桃早的姐弟可就有口福了，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因为，那香甜地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啊！
我那几年大抵是在我们村小学上学的，在家的时间总会多些，我常常是从桃树长叶子到开花结果，都能全程陪护。小小少年的心中秘密，恐怕就为夏末秋初桃果成熟时能早早品尝这美美的桃实罢。桃树呢，也常常不负众望，每年都能如约给我们奉献些许这甘甜的果实来。
只要大地回春，桃树就会伸展出一枝枝条枝丫来，一瓣瓣嫩绿的叶芽纷纷从枝头绽放；不久粉白色的桃花就该粉墨登场了，花期虽短，但却那么地轰轰烈烈；春风吹来，片片花瓣随风起舞，满院仿佛有众多粉白的蝴蝶在飘舞。
每天放学回家，伸头闻闻沁人心脾的花香，小小少年的我，就仿佛醉酒一般飘飘然了。
倏忽间，桃树枝头就有了指甲盖大的果实了呢。这一刻，我就知道漫长的夏天要来临了。此时，每一根枝条上都挂上了数个小小的绿桃子；桃果如绿色的珍珠，害羞的藏在绿叶之间；在漫长的等待中，桃果长大了：枝叶间，一粒粒红红黄黄的果子，一闪一闪地诱惑着我。
但那时啊，这桃果一定是母亲的心头肉，我们姐弟谁都不敢去偷摘，因为，母亲每天都会把桃实数得一清二楚。除非，桃果自己掉落下来，我们才可以大快朵颐。
大概，母亲在果实还在枝头时就已早早把桃子分配好去处了罢。待夏末初秋桃果采摘下来，叔叔婶婶家、姨娘舅舅家、左邻右舍大概都得一一送到才行。只有送完剩余下来的，才可归我们姐弟们享用呢。虽然所剩果子有限，但几乎每年，我们都会有这在当时很奢侈的水果吃，而那时我们村里很少有孩子们有这口福的呢！虽然吃到嘴里的桃子并不多，但我们姐弟们似乎已很满足了。因为直至今天，我们似乎也不记得 父母 可曾品尝过这美味的桃果没有啊！
后来，我上了中学，住校，每周只回家一次了。回家时只要看见这棵亲切地桃树，我的心里都会很惬意、很惬意。
那些年母亲采摘果子都很晚似的，一直要到暑假时我放假在家那些天她才让动手摘果，那怕果子已掉落许多也不为所动。我当时理解是，母亲是担心我没回来而摘果被姐弟们贪吃而亏待了我呢！
其实，母亲留些桃果在枝头很久，是有用意的。后来曾发生我记忆深处的一件事时，我才明白了究竟。
我参加高考那年夏末的一天，一大早就去学校取成绩单回来的我，蒙着被子倒头大哭。母亲大概看出我又一次落榜了罢，在屋子里出来进去的走，她很是手足无措。第二天，我终于爬起来下炕了，母亲将一颗又大又黄的桃子捧到我脸前，直到看着我吃下肚才默默离去。
后来大姐对我说，咱家桃树今年结的果子少，病重的父亲几次提出想吃几个桃子，母亲都狠着心应付着，着实舍不得去摘来呢。
原来，母亲是想留些个桃子给她那立志要考取功名的儿子吃啊！
我父亲那时脑溢血已有后遗症了，知道我的事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陪我呆了好几天而已。
那天的桃子啊，肯定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最香甜的果子了！
如今，父亲离世二十多年了，母亲也已八十多了，那桃树也不知何原因，早就被砍掉多年。
但无论何时，那棵桃树依然时时令我记忆犹新。每每只要站在老家的院子里，我总默默在寻找着桃树曾经生长的位置，想起那黄灿灿的桃子，常常唏嘘不已。
近些年，我每到桃果成熟季节回老家，一定要买些熟透、松软的桃子给母亲吃一吃，因为母亲已咬不动硬桃了。
有时，回家说起我家那棵桃树时，弟妹们都说现在的桃子或许没有那时桃子好吃了。
冬天，看到超市里货架上摆的金黄的桃罐头，总有要给母亲买一听黄桃罐头吃的冲动。存了想让母亲一饱吃桃子的口福之念想，然却总是因各种忙乎时时忘却。每每想到这点，我常深深谴责自己的不孝！
母亲老了，她陪我的时日有限。可不肖的儿子啊，何日才能回报母亲的拳拳深恩呢？
我后来离乡背井在外面闯荡，回家次数少了。但那棵桃树的记忆，却随着岁月推移，在我心里、梦里日渐清晰，时时令我魂牵梦萦！
院子那棵桃树啊，也许是哪个年代我们村里仅有的一棵桃树罢，也是我母亲呵护备至的一棵树，相信也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作者简介：
罗恭，男，陕西千阳人，现供职于宝鸡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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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