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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贞莲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 生活 是无忧无虑、 快乐 、自由而 幸福 的。因为当时 父母 都在乡里供销社工作，家里条件尚好，吃穿不愁。我天生乖巧、好学，父母很少管束我，1985年我顺利考上县师范学校。三年后分配在乡镇的中学任教，继续在父母的羽翼下过着无忧的生活。当时我挣得工资不足百元，父母让我自己留着零花。1991年父母及村里的爷爷奶奶都被哥哥接到城里生活，我独自一人留在乡里教书。
上天总是很公平，也许我年少时的生活道路过于平坦，终究是要接受考验的。
1993年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城里的先生，他当时是水利系统的一名技术员，先生兄妹三人，他是家里的老大。由于供孩子们上学，他们家庭生活拮据，他工作两年的工资资助了还在上学的弟妹，那年婆婆给了我一百元彩礼。
还好，单位分了三间瓦房，还带一个南厅和一个大院子。面对这个空空荡荡的崭新的大瓦房，我们俩却拿不出钱来布置它。
为了省钱我们决定自己动手粉刷墙壁。记得先生站在梯子上刷墙时，满脸憧憬地低着头对站在梯子下的我说： 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个貂皮大衣！ 看着先生满脸、满头、满身的白灰点点及他一本正经的神情，我笑出了眼泪。（直到现在有钱了，先生的这个 梦想 也没有实现，因为我不喜欢貂皮大衣。）
墙刷好了，院子和锅台是公公和先生的好友捡了石子拌着水泥抹的。后来每天看着凹凸不平的丁字形的水泥院和歪歪扭扭的粗糙的小锅台，总感觉不怎么美观。
妈妈给我买了电视和洗衣机，剩下的沙发和床等家具都是院里好心的邻居一家几百元凑钱买的。
记得当时办结婚证需要一笔不少的钱，我们实在拿不出钱来办证，只好办了一场没有结婚证的婚礼。（婚后一年多攒了点钱，我们才补办了结婚证。记得当时让校长帮我开结婚证明时，看到的是校长惊讶的眼神 因为校长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却不知道我没有领结婚证，我当时不知自己是怎样的脸红心跳，我在心里猜想，校长会把我看成什么人呢？如果当时有个地缝，我真想钻进去。）
1993年腊月，在七拼八凑、东挪西借中把婚礼办完后，我们欠下了几千元的家具钱和婚宴钱。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婚后不到一个月，先生怯怯地拿出一张写着不少名字的欠条，现在想来大约有七八户人家，每家欠几千元不等，共两万五千元。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单位分的房子是每户集资2.5万元建的。看到先生无辜的样子，我又能说什么呢？
一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欠过别人一分钱的无忧天使，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将近三万元的负债人（我当时月工资才150元左右）。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沉重的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由于压力过大、急火攻心，我得了急性甲肝，住院一个月，疗养半年，单位的工资有时不能及时发放，这让我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为了还债，先生从在市里二化工上班的弟弟那里批发了一些肥皂，干起了第二职业。每天下班回家，他就骑着妈妈给我买的那辆红色的小木兰踏板车，装上满满一车肥皂走街串巷去卖。在一个大雪天的半夜，穿着破旧的军大衣的先生，披着一身雪花，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了。看着他满脸的笑容，我知道生意不错，带出去的肥皂全部卖完。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们俩欣喜地一毛一毛地数着。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攒着，攒够一户人家的欠款，就把欠条上的名字划掉，赶紧跑着送还人家，那种 心情 比中了大奖还高兴。
婚后先生经常出差干工程。我独自一人在家，在空旷的屋子里，晚上是最难过的，想象着鬼神的 故事 ，想象着白天家属院里小偷翻墙而入的镜头，经常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面抖成一团。半夜醒来会被墙上钟摆的声音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省钱，我每天三顿饭经常是：玉米面米汤、咸菜加馒头。有时兜里揣着一元钱到市场去，啥也不敢买也不能买，当时我最深的感受是：我应该是市场里最穷的人吧。（后来生活好起来了，每每看到街上乞讨的老人，我总是尽量多地给他们一些零钱，因为我刻骨铭心地体会出贫穷的滋味。）偶尔改善伙食是先生出差回来我们买一点海虹，煮好。在院子里放一个旧纸箱，上面放一块玻璃板（我们的小餐桌）。朦胧的月光下，一眼望去，院子里的小菜园一片生机勃勃，葱苗油绿油绿的，西红柿虽还是青青的，但是一嘟噜一嘟噜地缀着，小草莓果也冒出了红尖尖。微风吹着院子里的竹叶沙沙作响，还有一股花草的清香。我们围着纸箱一边说笑，一边吃着肥厚鲜美的海虹，苦涩的生活也带着诗意和美好。
1995年春天我怀孕了，由于营养不良我孕吐极其厉害。连续几天粒米不进，滴水不入。我白天夜里都像在茫茫的大海上，坐在一条遇到风浪极其颠簸的小船上，天旋地转。有时为了得到一点食物，我猛劲喝下一大口米汤，然后赶紧捂住嘴巴，结果米汤一秒钟内从鼻孔喷射而出。由于得不到食物，我身体虚弱极了。 不能躺下，学生眼看就要中考，他们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 我在心里喃喃地告诫自己。
当时我已调到近郊的乡镇的一所中学，离家十多里路，我每天骑着小木兰上下班。两个班的语文，有时还有早、晚自习。一个周日我要去学校上晚自习，下午去了妈妈家，妈妈精心给我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喝了这碗高营养的鸡蛋汤，我信心十足地上路了，结果一路上下车吐了无数次，最后把苦胆水都吐完了。
记得一个早自习下课铃打响后，我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挥了挥手示意学生： 下课了，你们去吃早饭吧！ 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我抱着讲义拖着软软的双腿走在最后面，听着前面学生的说话声，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不知啥滋味。扶着楼梯我慢慢下了楼，独自走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我忽然感觉眼前忽明忽暗，耳朵也忽而听得见，忽而听不见。我这是怎么了？ 不行，我不能倒在这里。 因为学生都去了食堂，周围没有一个人。意识支配着我，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似的摸黑往前走。终于我听到一位老师熟悉的声音： 小曲，你怎么了？ 我扑通一声倒下便失去了知觉，当时我最后的念头是：这也许就是死吧？我再也看不到我深爱的爸爸妈妈了。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发现一位老师半扶着我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小水沟旁。周围围着好几层老师和学生们。住在家属院的老师有的拿来木板做的简易担架，有的拿来白糖水让我喝下。
为此学校让我回家休养几天，在外地出差的先生也闻讯赶回，那天晚上先生为我做了一碗清水煮鸡蛋，吃了那两个鸡蛋，我让自己僵直地一动不动地躺着，还好它们最终没有吐出来。第二天早晨，先生一脸愧疚地对我说： 单位那么大的工程只有我一个技术员，工地离不开我 我趴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流着泪抱着他的大腿说： 可是我也需要你呀，求求你再陪我一天吧！ 可最后先生还是狠狠心，回到了工地。
在儿子出生后的几年里，我们一边还债，一边过着平凡而清贫的生活。
1998年改革开放初期，下海浪潮兴起。记得有一天，先生突然告诉我，他想辞职下海闯一闯。看着他坚毅的表情，我只能默默地表示支持。
过了不久先生说他需要两万元的周转资金，真是旧债未还又添新债，谁还敢借钱给我们呀！万一赔了呢？一位好心的邻居嫂子说： 我借三千元给你，我不怕，你们还不起，不是还有儿子吗？ 听了嫂子的话我的泪水溢满眼眶。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终于凑足了两万元。
先生很辛苦，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但是起初生意不是很景气。我们依然很节俭，为了改善伙食，有时会买点两元一斤的肥肉，细细地切成肉块，用酱油做成红烧肉拌着米饭吃，香喷喷的，好吃极了。一天，先生兴冲冲地买了大半盆肥肉回来，高兴地说： 将近年关，我们用肥肉炼点油过年炒菜吃。 我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些肥肉，怎么怪怪的？一小块一小块切得很均匀，而且每一块肉都带点皮，皮外还有一个个小奶头。倒进锅里炼油时根本炸不出油来，咬上一口肉滋滋，酸酸的，骚骚的，像咬了一块橡皮，根本没有什么肉香味。后来才知道那是老母猪肉，先生贪便宜才买那么多。那个年是在吃着老母猪肉的肉滋滋中度过的。
现在的日子终于越来越好，回想起那些岁月，真是酸甜苦辣，感慨万千。
看电视时无意中看到几句广告词：没有白吃的苦，没有白受的累，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受它启发写下这篇文章。
作者简介
曲贞莲，山东省蓬莱市人，烟台散文学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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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