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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裴霜儿 墨上尘事
痛苦这东西，天生应该用来藏在心底，悲伤天生是要被努力节制的，受到的伤害和欺骗总得去原谅，满不在乎的人不是无情的人。最安静与最孤独的成长，也是能使人踏实、自信、强大、善良的，大不了，吐吐舌头而已。
李娟《我的阿勒泰》
一场雨后，仿佛在一夜之间，便到了深秋，风中闻到一种凉，是故居深秋独有的凉。萧索、干净，让心微醉。凄冷、潮湿，却也神伤。尤其是看到故居满园里被风凋落的果子，大大小小的摔伤了一地，顿感风雨太不近人情，没等成熟先行吹落； 自然 更替更是随性，让季节如风，弹指便是一园零落的景象。
这个秋天有太多的不顺让我感觉措手不及，世界于我来说，是处处存在着不敢面对的脆弱与危机。
眼看秋收农忙，劳作中的二哥突然胸痛不忍，送医院诊断为肺大泡破裂，肺部感染需住院治疗，情急之下让他住进县人民医院，排管手术治疗五天无效。无奈只好转院去了省府医院，诊断需要进一步做切肺手术。听到医生诊断的时候，眼前世界顿然没了光泽，恐惧与悲伤猛烈地充斥着我，而我却不敢把实情告知二哥。
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害怕进医院的。这对于从没有面对过医生的他无疑是一晴天霹雳，更糟的是他的身体还查出了诸多并发症：高血压、脂肪肝、胆结石、转氨酶过高、肺部感染严重等等 一系列信息的显示都有碍于手术的顺利进行。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只能先调节各项指标，待正常后手术。胸腔里的疼痛折磨得他整日整夜无法安睡，呼吸困难得一刻都不能离开氧气。那个曾经在我心里强如铁汉的人，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整整两周的术前治疗，我和二嫂轮流陪护着他，看他脸颊日渐消瘦，情绪烦躁易怒，苍白的双手被针扎的千疮百孔，布满血丝的双眼无力地虚掩着，整个人感觉很疲累地躺在那里。恍惚间觉得好久没有看到哥哥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了，而今能躺下了，却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更让人难过的是从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曾经那个让我聊以依赖的主心骨的样子了，他坍塌着，凌弱不堪，使我的心愧疚得无地自容。
二哥仅长我五岁，在我心里却像 父亲 。总感觉他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年夏天地里的农活他总是抢先扛着。秋收扬麦，他一干就是整天整夜的不合眼。冬天落雪了又变成了给邻里送温暖的人，开着个拖拉机早出晚归地给周围需要煤的人送煤。零下40°的严寒都未曾阻止过他出工的脚步。他就是这样一个任凭糊黑自己的双手也要把温暖送到千家万户的人。在为家人撑起一片篮天的同时，不忘把爱心赠给周围的邻里。我家屋后的俩位傻兄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拉麦打场没少帮衬。他的要强竟然让我们忽略了他的健康。真后悔这么多年了为何就没有带他做过一次完整的体检，以至于这么多的毛病集聚他一身，而我们却都能心安地装作不知道。
记得张小娴说过：长大和老去，也就意味着那些你曾经以为不能接受和无法承受的东西，而今居然都可以微笑着接受，也都可以承受了。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抱着敢于面对的心态天天陪伴在他的身边。我把医生的话变浅程度，故作轻松地告诉他、鼓励他、说服他，让他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让他有足够的胆量和信心面对手术。
手术的那天早上，哥哥虽特意地配合我刮了胡子，洗了头发，但他的不安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他虽背着身朝墙坐着，额头上层层的细汗告诉我，他是害怕过这个鬼门关的。
早晨十点的时候，我和嫂子送他进了手术室，随后我们就被拒与门外开始了焦急的等候。麻醉之前医生再次叫我进去签字，告知我一切可能产生的后果。我示意医生小点声，因我看到二哥血液再次升上了头顶，脸红得吓人，提着引流箱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胆怯的眼神无助地让人难受。我的心被刺痛着，却强装笑脸对他说： 哥，你不许示弱，你一定要好好出来！ 我含泪笑着，哥也笑着，但我们却笑得很苦。
手术历经了六个半小时的时候，医生把他切除的组织端了出来，血糊糊的一盘让家人看，我已无力走至跟前，心如刀割般，只剩下了疼痛。只听医生说：手术很 成功 ！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的崩泄而出，泣不成声、难以自抑
每一天的陪伴，都遇到的是生生的疼痛；而每历经一个场景，却收获着不同的感动。为了不让这个本来就缺乏劳动力的家庭突然坠入瘫痪之地，亲戚、朋友们没说一个漂亮字儿，却都放下了自己家的农活，自发地站在了二哥家的田地里，帮他割麦，收豆。在大哥的组织下，福福、老三、有俊、海军、鹏哥等一个庞大的亲友团在主动地帮二哥家干活。他们还时不时地把干活的图片用微信发过来，为的是让二哥看了安心治疗，好好休养。
手术虽然下来了，但那昂贵的手术费是我们之前所料不及的，临手术的头一天，我和红儿已经把我们自己卡上和亲戚朋友事先援助的钱都充到了就诊卡上，可是手术结束时，我们就诊卡上的数额已经显示成了负的两万多。当时坐在病房里接亲戚朋友们主动凑齐费用的电话情景也是我永生难忘的。这些善意的举止都是亲人们不计报酬、倾囊相助的，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必须一点点以心相报。
等到哥哥从手术室出来，我的假期也结束了。几乎用了我所有的时间陪护了哥哥，却忽略了自己的孩子。眼看儿子即将返校离家，却没有吃到几顿我亲自给他烧的菜，倒是他自己折腾的学会了几样家常菜。临行前带他再去故居走走，看看故居的秋。顺便想与他好好地沟通一下这个暑期母亲的全力以赴，担心儿子有所抱怨，所以心怀忐忑地开导他：生命中，不可质疑两种人，一种是亲人，一种是爱人。舅舅是曾用肩头扛着你长大的人，他疼你是从心的，如出己生的。爱你的方式虽然不是直接用物质或者满足你的嗜好来表达，但他的怀抱是最能给你温暖的。就算你长大成人，就算你有了足够的能耐，你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善待曾经疼过你抱过你的人，而不是抱怨他们。他们疼你是情分，也是缘分，你爱他们应该是责任。其实，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义务对你好，你要用自己对他（她）人的好，去换取他（她）人对你的好！
儿子拉着我的手，宽慰地笑着说： 妈妈，请放心，我一直都愿意做个懂情感而有胸怀的人。 伴着儿的肩头，闭眼仰首在秋的厚重里，回响在耳畔的却是：田埂间孩子们放牧的吆喝声；地里头机器收割的轰鸣声；园子里老人摘果儿孩子们哄抢的喧闹声；大人，小孩赶趟儿似的，都在参与着，忙碌着，无一例外。信步抬眼那秋之原野，淡香便从空气中来：丝丝沁甜应该来自那篱边盛开着的野菊花，香薰袭人该是来自那田野里成片的藏红花，剩下的便是那满园的苹果香、李子香、杏儿香了 看到满满的 幸福 从农人们眉间绽开的笑容里漾出来，丝丝抽走的秋日时光，牵伴着浓浓的挚情，情景交融着，自然如行云流水一般。
原来，幸福源自一种态度，拥有一个正确的视角，你会发现 生活 原来是如此的美好。所有的期待只要交付给时间，它都会变成一种美好。于是我便用仅有的食材为家人们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习惯性地坐在月下期待家人的归来：等秋花归来，等秋麦成堆，等秋霜渐浓，等秋月稍醉 然后，等在外的人都一一归来，提着一壶奶茶团桌而踞，吃新挖的洋芋炒的土豆片，吃自家馕坑烤的油馕，喝着奶茶侃今年的收成，聊近期的所闻，喧着发愁的卖粮难题，笑谈病后亲人的可喜康复 在万籁俱静里将一天的劳累笑制成一束明媚，再用一宿的相息驱赶走肢体的乏困，还原出一家人次日清晨昂扬的斗志
其实，多少年如一日，每逢秋收农忙，我的家人们都是这样，相携劳作，彼此分担。用父亲的话说就是活要团起来干，劲要往一处使。静怡而又薄凉的深秋，绵长了血浓于水的温情。岁月更换了我们的容颜，改变了最初的心境，唯一不变的是，那份爱一直都在；那份萦绕在心里的馨香一直都在；那份无关风月的暖一直都在。生命之花，原本开在心灵之中，开在情怀里，开在云山画卷的意境里，即便秋霜来袭，依然不衰。
站在故居的秋天里，凭栏远眺：觉得秋的天空还是那么慈祥，大地依然宽厚。我在想：也许大自然就是这样，它是故意让这博大的天地间喜忧参半的，既要悦纳丰硕，也要衍生悲凉，这样的自然才会显得更自然。
END
作者自述：
裴霜儿，一位来自天山脚下的女子。一个追求内心简单 快乐 的人！崇尚兴之所至，心之所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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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