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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陌上花 墨上尘事
时光的沙漏里，细沙流走的是光阴。淡淡檀香里，袅袅燃尽的是光阴。一杯清茶，从沸腾香醇到冰凉如水，冷却的也是光阴。他日柳青，今日落花。韶华与皓首之间，是漫长的一生还是转眼即逝的一瞬间？岁月是什么？长的是忧愁，短的是欢颜。
李娟 《林花谢了》
喜欢喝茶，也许是受老辈人的影响，记忆里拾取爷爷的 生活 片段，多数是他喝茶的样子。夏天，他摇着扇子，坐在穿堂风经过的桌前，有时候是眯着眼端坐在木头椅子里，有时候是眯着眼半躺在藤条的躺椅里，无论哪种姿势，茶壶和茶碗都在右手边。冬天，爷爷屋里很暖和，几乎每晚都要和爸爸去爷爷屋里坐一会，火炉上的铁壶里冒着白色的蒸汽，而桌上的茶碗里的热气也袅袅娜娜地升腾着，常常都是爷爷喝一口，爸爸给他添一添，期间，爸爸绝对要谨记茶倒半，酒倒满的古训。爷爷经常嘘一口热茶，然后慢悠悠地讲他经历的那些陈年旧事，讲他行医救人的风风雨雨。有时兴起，他也会从水泊梁山的义薄云天讲到三国里的雄才大略，从聊斋市井百态讲到红楼里的贵族风范
爷爷是出了名的不怒自威的老人，村里多数成年人在他面前都得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而我，也绝对不敢用慈祥来形容他。但当他讲的正酣，我听的投入，渴了，终要鼓起很大勇气说我想喝水。于是那时，我会有半杯茶，兑满冒着热气的开水，小心翼翼地喝着，专心致志地听着。其实，觉得那茶有点苦，可又觉得有点奇怪，暖暖的茶喝下后分明口齿留有一点点香。那半杯茶的诱惑，终也使我乐此不疲地去爷爷的屋里，便听了好多他读过的书和走过的路。
才毕业的时候，自己从不买茶，回家总是带爸爸喝的茶，茶都是普通百姓能喝起的茶叶，大都是廉价的散茶。对茶叶的好坏我并没什么介怀，是茶就行，放在玻璃杯里，注入热水，总不忘放一大汤匙白糖。于是，杯子里便有了淡淡的茶味，更有掩不尽的甜。与其说贪恋一杯茶，不如说贪恋那点甜。那时，青春正年少， 爱情 甜蜜，工作安稳，即使生活稍有不如意，可是，生活大体是美好的。所以，多数时间，自己能品出一杯茶里的甜。
光阴的手轻轻一挥，便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当儿子呱呱落地的时候，生活的节奏便一下快了很多，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儿子哭了笑了，病了闹了，会走了，会跳了，洗衣服，讲 故事 像变形金刚，又像奥特曼，有无穷的力量，有打不败的斗志。那段时光，把七分的精力放在儿子身上，把三分的精力用在天天跑百里路来回上班的儿子爹身上。却唯独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年龄，也忘了自己的性别，忘了一个女人该享受的爱和关怀，忘了自己曾经爱喝一杯加了糖的茶。
当有一天突然就有了空闲，儿子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成了一名神气的小学生，我坐在安静的办公桌前，突然想起喝杯茶吧。那个夏天，走进卖茶口碑很好的小店，买了一斤铁观音，送给年近六十的 父亲 ，买了少许绿茶留给了自己。从此，绿茶和青茶便成了执爱，偏执地喜欢上了茶里的那点涩，那点苦。那种涩，那点苦像上了瘾一般盘踞感官心头，随之，滑过舌尖的是记忆里的点点香，而最终，却不再喜欢放糖。有时候，会定定地看杯子的叶片在沸水里慢慢舒展，兀自漂浮沉落，无惊无扰，从容舒展，碧青通透。从此，喝茶便一发不可收，无论冬夏，要么绿茶，要么青茶。有闲喝茶，便也有闲关注自己，恍然发现镜中的自己，眼角的鱼尾纹落出了端倪，皮肤暗了，白发出现了，呵呵，我的中年，在慌忙的时光之后，伶伶俐俐地和我相遇，猛若一惊之后，便只能坦然接受了。年轻的时候，曾对着二十岁的年龄惆怅了很久，觉得二十是一个太大的数字。而生活，磨出人怎样的心境，对三十有余的数字就那么坦然接受呢？而今对着四十岁又波澜不惊了呢？
慢慢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努力，我泡的茶都没有父亲泡的茶香，喝得过瘾。先换泡茶用的水，后换茶具，但无论怎么努力，一样的茶叶，喝不出父亲泡的味道。终一天，在回家吃完中午饭后，和父亲坐在桌前边喝茶边聊，突然明白，我的茶没有父亲的茶好喝，是因为父亲的茶浓，我的茶淡一些。回到自己的家，茶加量冲泡，果然，喝出了父亲的味道。
只是在某一日，在喝过茶之后，胃居然难受。三番五次后明白都是茶叶惹的祸，青茶绿茶多为凉性，加上茶浓，胃已无力承受。难受的时候，不敢再喝茶。可习惯很可怕，让你对习惯的东西欲罢不能，没茶的日子，觉得喝白开不解渴，日子像少了些什么。那人买来正山小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接受，没下口品尝的时候，对自己不熟悉的茶味是排斥的，一口口喝下去，五脏六腑竟然是暖暖的舒服，茶香醇厚，柔顺，妥妥帖帖的舒服。在习惯了习惯之后，改变很难，难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些留恋，像缠绕的藤，撇开很难，而难受了，疼了， 自然 就会改变。
而今，在浅秋的光阴里，日光薄凉，风微微动，枝头有果，路边有花，心中有爱，一切都是我爱的模样，我还会端一杯绿茶轻啜慢饮，只是在放茶的时候，自己有量有度，绝不再让习惯伤害了自己。
END
作者自述：
陌上花，山东女子，执教于乡镇中学近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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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