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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
文：杨超杰
2017年冬至的前一天，大哥在家庭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大姑去世了，让我们兄弟六人去送大姑最后一程。
看到信息，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大姑88岁了，身体一向不好。可心里还是被无限的悲伤弥漫，我知道那个疼爱我们，心地善良，与贫穷争斗一生的大姑永远离开了我们。
那天天气极其寒冷潮湿，车行驶在路上，我们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沉闷与 思念 。车子行驶到村口时，看见表哥表弟们身着孝服，面容哀伤，我和哥哥们匆忙赶往大姑的灵堂，大姑躺在麦草间，身体消瘦的几乎像一个孩子。环顾四周被柴烟熏的乌黑的茅草房，想起那些苦难的岁月，我泪如雨下。
大姑在家里排行老大，没有上过一天学，在那个偏远的原始村落里，是没有先例让一个女孩读书识字的。在长辈们看来，让女孩读书就是拿钱打水漂。何况是爷爷奶奶也没有那个能力让大姑去学校。
大姑几乎是到了会走的时候便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了。到了十几岁，大姑就成为了一个整劳力。虽然她瘦弱矮小，可她却没有理由推辞一切。有时候奶奶看见在地里劳作满头大汗，皮肤黝黑的大姑也是心疼的流泪。每当这个时候，一边的爷爷便默默的点上一袋烟，望着天空发呆。
因为爷爷奶奶和大姑的勤劳与努力才得以让后来的 父亲 跟二叔顺利的进入了学堂。看着两个弟弟能读书识字，大姑心里甭提多么高兴了。上山干活也比以前更加卖力，农闲的时候就去山里挖些草药卖钱，然后去买些纸笔给两个弟弟。
父亲学习很是刻苦勤奋，大姑总是以此为荣，每当有同伴耻笑她的时候，她就拿出父亲来炫耀，做挡箭牌！
现在网上流行一句话，说的是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我想说，那时候的贫穷你无法想象。爷爷家住在南山的脚下，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寒冷，往往是厚厚的积雪和呼啸的寒风。大姑就睡在那间后来当了猪栏的南屋里，半夜醒来，透过用石头建成的房子墙缝里看见明亮的月光下松树凄冷的影子。
薄薄的棉被无法抵挡寒冷，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更让大姑打起寒战。大姑喊起了娘，奶奶从东屋挪着小脚过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御寒的东西。最后把一张簸粮食的簸箕盖在了大姑身上。后来，大姑总是把这个当笑话讲给我们听。
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大姑还是长大了，到了结婚论嫁的年龄。于是在邻家大娘的撮合下找了大姑父，听说大姑父在上海当兵，人也忠厚老实。大姑就同意了。
姑父复原回家以后，大姑就跟他结了婚，到了这边依旧是一个穷字，大姑父的父亲用乱石胡乱在荒山野岭给他建起了两间婚房，其它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还是大姑从奶奶家带去了床，被褥及锅碗瓢盆。
日子在艰难中行进，大姑先后生下了表哥表弟五人和表姐。这样更大的困难摆在了面前，孩子小，吃饭穿衣样样不能拉下，姑父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干重活。大姑就用瘦弱单薄的身体支撑起了这个家。
过后不久，姑父因病去世，这个家犹如雪上加霜，这时的大姑已经没有眼泪了，她把眼泪流进了肚子里。只有有时回娘家时，抱着奶奶大声的哭，释放一下自己。
小时候最喜欢去大姑家走亲戚，因为大姑对我们热情，亲切。还会给我们许多好吃的，花生，炒的豆子，淌油的咸鸡蛋，往往让我们吃的痛快，可全然不知那时大姑忍饥挨饿节省下来的。
后来，父亲考上了师范，在父亲和二叔的帮助下先后给大表哥和二表哥成了家。三表哥也参军去了北京。日子慢慢地有了起色，虽然依旧贫困，可饭还是能吃的上了。
父亲后来参加工作后正好分配到大姑附近的村子教书，每每在发了工资以后父亲就用那微薄的薪水给大姑割上几斤肥肉或买上一袋玉米送过去。
大姑也是对父亲疼爱有加，有点好吃的总是给父亲送到学校，遇到不下课的时候大姑就在学校门口等，她是不会轻易垮入校门的，学校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每当有乡邻遇见时，大姑便大声的说： 我在等俺兄弟，他还没有放学呢！ 那声音透着一种自豪和对知识的敬畏。
岁月蹉跎，时光流逝，大姑从来没有向命运屈服过，她以不同寻常的坚韧让子女相继成家，而她一直居住在那两间破草房里，房子在经年的风雨侵蚀里更加不成样子，家具也是结婚时的那几件。斑驳破烂，已难辩最初的模样。可大姑无怨无悔，看着儿女像鸟儿一样飞离自己的身旁，一个人独守寂寞与清贫。
慢慢的，我也长大了，参加工作，结婚。最想去的亲戚家还是大姑家，也许是大姑的慈祥亲切，也许是她的这一生的不容易，总归是让我时时牵挂。
有时候我会把她接我家待几天，她摸着暖气片，看着地板砖和日光灯，说：皇上住的地方也就这样吧？我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只感觉心里有一丝酸楚。
大姑到了八十多，依然去山上劳动，割羊草，种花生，我们去看望她时劝她少干活，注意身体，她总是说习惯了，再说我养个鸡鸭，种个花生给你们留着，自己的东西吃着放心。到现在儿子还说，再也吃不到老姑的咸鸭蛋了，超市里卖的不如老姑的好吃。
冥想中，大姑已驾鹤西去，她那勤劳，忍忍与卑微的一生啊。让我哀思绵绵，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送她最后一程。让我写下一首诗纪念我亲爱的大姑，那个瘦弱坚强的女人。
我不能说出那些
我怕惹的四周不安宁
但我却无法遗忘
压在心头的痛变了形
时间很短
就如夏天的太阳雨
自此
没有了激情青春
话不再多
梦也变得平淡
心里再无翩跹的蝴蝶
河里没有水
我却看见了我悲伤的影子
那个疼我牵挂我的人
去了远方
泪水模糊
是穿越的往昔
一些日子
真如榨出的苦汁
那个村子
一并如记忆的过往
落入祭拜
春天就要来了
你却等不及
就如母亲一般
疼我的人
总是在春天到来之前离开
故土里
只剩一个落魄的灵魂
愿我们珍惜现在的美好 生活
幸福 快乐 的过好每一天
愿天堂里的大姑再没有贫穷相伴
作者简介
杨超杰：药玻公司工人，
沂源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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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1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