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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健忘症
赵婉
那是个雨夜，我躲在房间里，觉得浑身湿黏得难受。煤气用完了，晚饭才做了一半只能先搁下。卧室的大灯坏了，只留一个昏暗的蘑菇壁灯。我心里突然有点慌，看向妈妈，她正低着头轻轻哼唱着，在她臂弯里，我还没满月的妹妹卷翘着睫毛，睡的正香。
爸爸接到电话，说外公发生了意外，他拿起雨衣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我心里惴惴的疼，仿佛预料到什么。
还能有什么呢，我总爱胡思乱想，爸爸喝醉了我要担心，妈妈一个人走夜路我要担心，脑子里预想过千万遍的意外，在看到他们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街口之后，才会长嘘一口气，慢慢踱步回屋。
这次也不会有事的，我的外公，那个身体硬朗，没生过什么大病，七十多岁还满怀好奇心，偷偷学电动车的老人；那个总是把我举过头顶看戏，拿出私藏的蜂蜜给我吃，我一挑食就带我去买娃哈哈的我最最爱的外公啊，他怎么可能有事，怎么可以有事？
事实上，在妈妈红着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我还假装淡定的对她翘了嘴角笑。这就是外公从来不出现在我梦里的原因吗？妈妈说，那晚梦到他了， 他轻轻推开掩着的门，站在床边踮着脚看了看妹妹，然后笑着对她点点头。妈妈说那一幕好真实，尽管现实里外公还没来得及见过妹妹就走了。
是的，外公走了，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把他从电动车上撞下，飞出好远，车超速，又是冬天的雨夜，太黑了，路灯是坏的，监控是坏的，没有目击者。至今查不到车牌。
而我，一个周日下午只有半天假的高三生，在请了一晚假以后，周一一大早不得不赶了班车去学校。
外公那时已经没有呼吸了，在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他轻松的跟我说只是皮外伤，让我安心。
多像电视剧里的桥段啊，外公的葬礼只有一个亲孙子参加了，哥哥写的空间日志，在我终于捱到周六，回家催促爸爸带我去看外公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出现在眼前，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道，他说他的爷爷走了，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左边太阳穴快要跳脱出来的颤抖。
想起来五岁时候外公讲的 故事 啊，说有个人赶去看戏，途中摔了一跤，死了过去，一直到傍晚才醒来，那是死而复生吧。虽然长大了想起来，知道是迷信，是老人家用来哄小孩的把戏，可是我多么希望那是真的，我外公只是摔了一跤，等到傍晚，他还会皱着脸上的褶子对我笑，跟我讲故事，说他就是最喜欢我。
还记得，他总爱打趣我，以后工作了挣钱了养他不？
养的啊，我养的啊！你去哪儿了？
我患有健忘症，突然会忘了身边人的名字，回忆好久也记不得钥匙放在哪里，小时候玩伴的样子也统统记不得，为什么我的记忆偏偏对这件事情那么执着，我多希望我忘了啊。
忘记你离开了我，那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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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0: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