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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我所居住的乡村下雪了。
下雪之际，我正拥衾侧卧于软榻之上，手捧《红楼梦》于柔和的灯光下体味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的悲凉之慨。朔风夹杂着雪晶噼噼啪啪地打在楼下商铺屋顶的彩钢板上，打在我卧室的窗棂上，犹如老友来访木屐踏阶轻叩柴门。二百六十多年前，也是在这风雪交加的暗夜里，那个 举家食粥酒常赊 的曹雪芹正在如豆的微光下 黄叶著书 ，他将冰冷僵硬的手伸向已灭多时的火炉之上。外面风雪潇潇，屋内寒冷难耐，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不禁又一次悲从中来。 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厄运困顿、世态炎凉终于成就了一部不朽的华章。
台{1}湾省 诗人 余光中有句 名句 听听那冷雨！我想如果诗人当时身处北方寒冷的冬季里，也许会把这 雨 改为 雪 。不是吗？风吹雪打中，大地一片萧杀寂寥之像，离人谪客去国怀乡，触景生情，必有感而发。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雪响耳畔，冷袭周身，悲戚之情油然而生。而功成名就、附庸风雅之人于雪中泛舟湖上，则另有一番情致了：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扁舟一芥，人两三粒。红泥小火炉，酒香氤氲中雪落澄湖，润物无声；或揽雪煮茗，踏雪寻梅，拥丽人同行，这是多么的惬意潇洒，不免会令人发出 人生 何求 的感叹。可见听雪之音，鉴雪之律，实在是因人而异。
听说把花瓣绿叶上的雪收集起来煮茶最为清香怡人，可惜我没有喝茶的习性，也就无从知晓这花雪的味道了，而飘雪之时，大都花谢叶枯，于其上收集雪粉实在是很费神费时的一件事。而倾听雪落之声则只需凝息屏气于阳台窗几之旁或亭台楼阁之中，静静地享受着这天籁之音即可，与天地对话，与风雪共语。
听雪，你的心底会泛起暖暖的爱。
一个身披风衣的男孩站在湿冷的公交站台上等待那路车的到来。风把他的发型吹得有些凌乱，头发上的雪花慢慢变成水滴。公交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上上下下的人们行色匆匆。终于从下车的人流中发现了他要等的人，他喊着她的名字兴奋地奔跑过去，敞开风衣把她拥进怀里，她也搂着他的腰，说说笑笑如轻盈欢快的小鸟一样在风雪中走向远处。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听雪，你的心里就会响起音乐。
雪下来了，那一瞬间，你的耳畔会响起台{1}湾省歌手孟庭苇的声音，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 这充满忧伤 思念 的音乐从台北飘雪的街头一直唱到每个身在异乡的恋人心底。一首《塞北的雪》把整个长城内外北国风光之雪的轻盈纯洁唱得春意盎然。
说到这听雪的经历，有两次让我难以忘怀。
一次是在东北吉林的一个小山村，那时我只有七八岁。腊月的一天， 父母 去十多里地的集市上赶集，我和妹妹在黄昏后的村外等父母归来。大雪纷飞中，我和妹妹站在村外那几棵老榆树下向远处张望，被白雪覆盖的崎岖山路早已消失在白色的苍茫之中。仰望苍穹，千万只白色的蝴蝶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飞下,万籁俱寂中，那雪打枯枝发出的窸窣声响甚至雪花与雪花之间交织碰撞的细微之声听起来都那么的真切入耳，那声响犹如古老而美丽的传说，多少年来一直在我的脑际中回响，编织着我白色的梦。在妹妹不断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的追问声中，隐约听到牛铃的声响，紧接着是车碾积雪的吱咯声。妈妈把围巾解下来，抖掉上面的积雪，把妹妹的头紧紧地围了几层， 父亲 把冒着热气的棉毛戴在了我的头上，从此以后，那个冬天就变得特别温暖。
还有一次是在返家的途中忽遇风雪，无处逃遁中跑到一处凉亭中暂避。凉亭一面临水，三面环竹。心神俱定，侧耳聆听，世间繁杂聒噪之声皆无，唯闻白雪敲竹之声。细听如春蚕噬嫩叶，情人窃窃私语，又如梵音佛语一般，令人醍醐灌顶，顿悟人世。此韵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青翠欲滴的竹叶上着几痕白雪，竹借白雪三分寒，雪还青竹一缕春。冷风瘦竹，寒水孤舟。东坡先生曾有词云，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我想，如果他置身此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动半步的，非但不肯走动半步，而且也要沽酒吟诗， 一蓑烟雨任平生 了。
我所在的乡村下雪了，我知道，雪中的归途不免有些泥泞，有些寂寞，那不妨就放慢脚步，看一看远处的风景，听一听风雪的诉语。
【作者简介】王保国，男，1972年1月出生，汉族，聊城市东昌府区道口铺街道办事处陈化屯人，现为东昌府区道口铺街道办事处高马小学教师。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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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5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