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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晨光熹微，与前两日没有不同，我依旧来到印满青苔的水石桥，看着晶莹的露水勾连相聚，旭日的红晕氤氲柠檬娇黄，银河清浅的身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
自从来到青村吴房之后，我忽而生出了这个癖好，又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习惯，是逃不过碧水微澜的吸引？还是冥冥中际遇的安排？我并不是贪心的访客，只想邂逅吴房最初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涟漪般漾起，静静地期盼，直到耳畔传来低低地述说，悠远沉缓的声音，把我带到时间的尽头，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关于吴房、关于桃花、关于承诺的上古 故事
往前是无边无际的茫茫旷野，往后是一望无垠的漫漫黄沙，炙热的空气蒸得天地发红，改变了亘古的颜色，却不能改变巨人夸父的信念。他依旧在全速向前，尽管他裸露的肌肤犹如干旱的大地，一丝丝裂开，殷红的血水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化为水汽，消失不见。
整整九天九夜地追赶，夸父离太阳的距离越来越近。夸父是巨人族中最英勇的战士，每当猛兽、毒蛇来袭，他带领全族男子点起火把，应对入侵者猛烈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将危险驱逐。巍峨的载天山，是上古王朝大荒中最高的山峰，人族可以通过天梯与神灵对话，夸父一族是这里唯一居住的人族。
夸父是族中最伟岸的男子，每年三月三的桃花歌会，他蔚蓝的衣袍被年青的姑娘们撒满花瓣。满山的桃花明媚芳菲，千朵万朵，可是他眼中只有阿房姑娘盈盈的身姿。阿房姑娘有着比白雪还要晶莹的肌肤，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夸父站在庄严的图腾前许诺，来年的三月一定要为她摘下山顶最美的桃花。
如若不是火红的太阳，不眠不休高挂天空，逼尽草木最后的水份，烤焦大荒绵延的黄土，夸父从未想过离开载天山，离开动人的阿房姑娘，踏上追日的行程。庞大的太阳之力，比最凶猛的野兽还可怕，威胁着整个大荒的生命。夸父暗下决心要把天上的太阳逮住让它听从人类的安排。
夸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族中的长老，长老沉思了许久，穿上祭祀的长袍，登上高高的白色祭台，古老的咒语开始在风中飘荡。乌黑的法杖在石盒中发出呜咽的吼声，上古留下的神器传递着神秘的力量。夸父双腿下跪，虔诚地膜拜，取出法杖，举过头顶。桃木的杖身忽明忽暗，闪动灵异的绿光。与太阳的较量，是强者与天地的对抗，征途迢迢，不知尽头，无问归期。
阿房的眼中噙满泪水，相送的步履一直来到山脚。神说，食指是通往心脏的地方，可以传递世间最深厚的情谊。阿房伸出纤柔的食指，将沁骨的温度停留在夸父的眉心。 等你回来，永不分离。 有些语言，无需诉说，相爱本身就是一场承诺。
追日的行程，危机四伏，艰险和饥渴时刻折磨，夸父日渐疲惫消瘦。法杖蒙上了厚厚的尘埃，光芒渐渐隐去，生机越来越弱。夸父发现，每当他就要靠近太阳的时候，身体立刻变得干枯缺水，濒临死亡。他只能喝干沿途的河流，可是下一次的靠近，又会带来下一次的枯竭。他想起了东海，那是汤谷发源的地方，一定拥有大荒最充沛的水源。夸父眼前仿佛浮现了万里绿荫，郁郁葱葱，他柱着法杖，满怀希望地向东方行去。
酷热带着焚毁一切的力量，无情地摧毁万物。夸父的脚步逐渐沉重，胸口发出撕裂的疼痛，周身的力气在丝丝溃散，视线变得模糊昏暗，他似乎看见阿房清丽的面容，又仿佛看到万顷碧波随风荡漾。夸父的瞳孔在痛苦中扩大，手中的法杖发出连绵的哀鸣。
从未流过眼泪的夸父落下了生命中第一滴眼泪，逐日的 梦想 已耗尽他全部的体力。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载天山，可是他依旧要为阿房摘下世间最美丽的桃花。他用干枯的食指抚过法杖，好像抚过爱人的脸庞，轻轻掷向前方。
刹那间，法杖化为无数流萤，空中扬起漫天的桃花，飘飘洒洒，宛若江南的烟雨。花瓣一片片散落，带着地上的泥土波涛般涌动，绿色的枝蔓不断伸展，茂密的桃林蔚然盛开。这是夸父眼中最后留下的景象，他的身体慢慢与黄土连接，一点点融化，渐渐消失不见。
指间的温度，紧紧相贴，缱绻的暖意牵动英雄心底最柔软的期盼。明知天人两隔，依然种下万年的等待，灼灼的桃花，只为换来一个重逢的理由。美丽的阿房，你可曾听见？
逐日的神话定格一帧永恒的画卷，琉璃的金光拨动脉脉清流。感谢吴房，让我遇见了她最初的模样。
作者简介：
木东，又名紫薰，上海市奉贤区作家协会理事。擅用文字编织玲珑心曲。韶华之痕，姑苏晓梦，凿字描诗，紫衣轻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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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4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