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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山里娃，除了上学就是砍柴。砍柴是课程表外一门很重要的功课。课余砍柴是副课，节假日就成了主课。
家里那个灶火口是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多少柴禾都喂不饱，都填不满，永远处于饥饿状态。一旦有米无炊，烟囱就会罢工，肚子就会抗议，日子就悬在半空，生命将岌岌可危。所以，砍柴就成了天大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道理就这么简单。
把天大的事情交给十来岁的我来完成，就感到了自己在家中的分量和肩上的责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真是说到家了。
天空那么高远，太阳那么明亮，云彩那么洁白。村庄从眼皮底下溜过，群山都在脚下。我肩搭背绳和垫背，拿上小镢头去山里砍柴。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课堂，也是我们童年最大的游乐场。天地之间我最大，山野之中我最高：自由、任性、顽皮，跳呀、唱呀，喊呀、叫呀、骂呀。学校当孙子，山里当老子，心野了，发疯了， 快乐 的一塌糊涂......我知道，许多小伙伴被眼前的美好所俘虏，过早地背叛了学校的教室，一头扑在山里的课堂提前去深造，去钻研 人生 这门课程，去各奔前程。庆幸的是，我比他们坚定，比他们看的书多，知道书里的世界远比山里的风景要丰富的多，迷人的多。何况，我的文弱也不适应永远在山里滚打，只好在书本里寻找另外的出路。
山里的花草树木都是我的知己，一见我来立刻点头哈腰，挥手致意；山鸡喜鹊们也亮开嗓门向我问好，我心里马上升腾起一股自豪与尊严。只是那些柴禾们顿时慌张起来，不知我手里的小镢头会落到谁的头上。瞅着这些还很鲜嫩的柴禾：羊叶叶、榆材、木竹竹，花狗......掌握生死大权的我，霎时感到自己的伟大，仿佛帝王一般。柴禾也分三六九等，一般柴禾就是个柴禾，没个性没特点，火势绵软，不耐烧。葛针、柠条就不一样了，浑身长满刺，呲牙咧嘴地炫耀着威风，火头 自然 很硬。我一般不和它们较劲，弄不好会划破头脸手脚，惹不起就躲着走。
突然间，一棵蒿柴下面，盘着一条镢把粗的长花蛇，正吐着信子盯着我，我手里的小镢头停在半空......我闭住气，慢慢后退，后退，悄悄撤离危险地带......这时，需要的是镇静，是沉稳，是胆量，是智慧，是临危不惧，是慌而不乱。我早就明白：大山里的动物和植物也是一个独立王国，是不容侵犯的。我为了家里的灶火来践踏它们的领地，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是，没办法，我只能祈求它们原谅我的冒犯，万一不原谅，只能和它们斗智斗勇了。一不小心，一镢头下去，不是惊起几只蝴蝶就是砍伤一只蚂蚱，或是掏出一个蚂蚁家族的老窝。我得时时提防头顶山崖上的马蜂窝和脚底的蝎子，提防狐狸洞和山洪渠。还得处处操心周围的悬崖峭壁......
当我背着柴禾回家时，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肚子咕咕地叫着，嗓子眼直冒火，背上的东西越来越沉重，好像背的是整个大山。在一汪泉水边的圪塄上放下柴禾，痛饮一气清凉。一只喜鹊头顶喳喳地叫着，好像替我鼓劲，又像为我 祝福 。多么想让喜鹊回家给我叼一块窝窝头压一压饥饿，然后，在我多梦的少年路上继续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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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9:35:55